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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难处,要拉一把”——记湖北省来凤县土家族社员周碧玉的谈话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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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2-07-12
第3版()
专栏:

“人到难处,要拉一把”
——记湖北省来凤县土家族社员周碧玉的谈话
本报记者 刘 衡
土家族谚语:独木不燃,一人难活。
俗话说:“孩多母苦。”我受的苦哇,更是说不完!二十几年来,我生了四个孩子,还帮左邻右舍带过九个苗族细伢。
给楚凡抱回一个弟弟
1962年。一天,我跟丈夫姚瑞在咱革勒公社文坪大队的鲜枣坡上种包谷,忽然听见火焰坡上有哭声。我丈夫说:“姚清林家在生小孩,怕是出事了,你快过去看看!”我下坡上岭,跑了过去。一看,姚清林和他岳母正围着李丁香的尸体哭成一团,刚出生的奶娃在旁边哇哇叫也没人管。姚清林对我说:“嫂子,我的命好苦哟!孩子刚见天,就成了无娘儿!”说着,又捶胸顿脚地大哭起来。我心里一酸,眼泪珠子滚滚掉。我对他说:“人死了哭不转来,还是细伢要紧!把他交给我吧,我家楚凡才一岁,我有奶。”姚清林的岳母拉着我:“好人啦,这太难为你了,无娘儿有救了!”说着,就要下跪。我赶忙扶起她:“人到难处,要拉一把嘛!我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我刚五岁,就拉着妈妈的手,沿门挨户讨饭。是苗族乡亲你一口、我一口,给我吃的,喝的,我才没有饿死。十冬腊月,我光着脚丫子在雪地里走路。是一位苗族穷苦大爷送给我一件破衣、一双旧鞋,我才没有冻死。如今,别人遭了难,我能眼睁睁地不管吗?
姚清林把奶娃用件衣服裹着,放在一个斗笠里。我抱住斗笠,急急忙忙往回跑。我烧好热水,用干净布洗掉奶娃身上的血,擦开他的眼睛,开始给他喂奶。这当间,我丈夫下地回来了。他说:“你给楚凡抱回一个弟弟,就起名叫银凡吧!”
楚凡有了弟弟,遇事就要靠后站了。喂奶时,要等银凡吃饱,才有他的。奶不够,就让他吃米糊糊。后来,干脆给他断了奶,把奶全部喂银凡。
银凡在我家一直呆到七岁,才被他爹接回去上学。那些年,咱家粮食不够吃,我和丈夫经常吃洋芋、红苕、青菜、竹笋,把大米饭留给孩子们吃。姚清林每年送来队里分的口粮,只有百来斤。他十分过意不去:“多一个人多一嘴张,吃碗稀饭要多加一瓢水,我给你们添麻烦啦!我给的粮食又少……”我见他眼泪巴巴的,赶紧接住嘴:“一人有难,大家相帮嘛。你就是一颗粮食不给,银凡照样在我这里吃饱饭!”
给她妈捡回一个胖闺女
1964年。有一天,我去赶场。走到一个山坡,看见路旁有一个一岁多点的女孩,黄皮寡瘦,声音都哑了,还在不住地哭。我过细一看,认出来了:这不是杨戌莲的女儿久兰吗?她人小得了大病,半年来不爱吃、不想睡,又哭又闹。她妈说她中了邪,就把她丢在山头冲冲邪。
我想:迷信思想害死人!我家老人不是因为烧香拜菩萨,烧着了茅草房子,弄得一家人没有立脚之地,才外出讨饭的吗?我准备把久兰给她妈抱去,好好数落她一场。转念一想:装满妖魔鬼怪的脑袋,就象榆木圪?一样,三两斧子是劈不开的。还是救人要紧!
我没心思赶场了,急忙把久兰抱回家。乡亲们见我抱回一个要死的娃娃,都很担忧:“连亲妈都不要的细伢,你救得活吗?”我说:“死马当做活马医嘛!只要她有一口气,我就要尽一分力。”
我的丈夫懂得一点偏方。他点起葵花秆子照亮,连夜到山里采来草药,熬了药汤。还用鸡肝、猪肝煮了烂饭。我每天给久兰喂3次药、5次饭,精心照料了一个多月,久兰不哭不闹,爱吃能睡了。我把久兰亲手交给杨戌莲。杨戌莲亲了又亲,又愧又悔,感恩不尽:“你们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人哪!你们是久兰的再生父母,你们帮我捡回一个胖闺女,我,我……”现在,久兰已经是一个圆圆脸蛋、聪明能干的大姑娘了。
我家有个“三胞胎”
1970年。陈戌英生第二个孩子,胎盘一天一夜下不来,要送医院抢救。她丈夫要到医院照顾她,两个细伢没人管。我说:“交给我吧!”陈戌英说:“竹林两岁了,好办。东林刚落地,怎么喂啊?”我说:“山再高,山前也有能走的路,你放心去吧!”
我把两个细伢带回家,跟丈夫商量:“我有六、七个月肚子。吃点好的,看看能不能把奶发出来?”我丈夫赶忙杀鸡子、煨猪脚,还到药房买回一付发奶的中药。真是天从人愿,硬是把奶发了出来。有时奶不够吃,我就煮上米汤放点糖。东林是个“见风长”,半个月就长了一大截。陈戌英欢欢喜喜出了院,抱回去两个胖小子。
这年,我家金凡落地才一个来月,杨凤云得了产后寒要住医院,丢下刚40天的发奎,一家人急得不行。我说:“不要着急,有金凡吃的,就饿不倒发奎。”
我的奶水多,两个细伢能吃饱。白天好喂,一到晚上,喂这个那个哭,喂那个这个哭,有时两个一起哭。我和丈夫轮流睡觉,换班吃饭,抱他们,摇他们。十多天后,杨凤云出了院,不知怎样感谢我才好。我说:“咱们打柴割草共个坡,吃饭抬水共条河。住在一堆,就是一家。一家人不能说两家话。”
东林、发奎经常到我家找金凡玩。人们都说,他们三个是一个娘生的“三胞胎”;还说:“邻居好,赛金宝,东林、发奎命大。”
让姚老师安心教书
1979年2月,民办小学老师姚学家的妻子得急病死了,丢下一个男伢、三个女伢。大的8岁,小的两岁。孩子们扒在妈妈的身上一边哭,一边喊:“我要妈妈!”“我要妈妈!”一声一声,就象刀子在绞我的心。
姚老师说:“我准备带上孩子回老家,书是不能教了!”我说:“把孩子交给我吧。你教大伙的孩子读书认字,我更应该帮你的忙。”他说:“孩子交给你我放心。只是孩子多了累死人,我不忍心。”我说:“咱们土家族有句俗话:‘家里无水多挑担,哪有功夫累死人?’力气越用越有嘛!”
四个孩子身上尽是虱子,我把他们一领进屋,就给他们洗澡,换上干净衣服。老三、老四头上长满了疮,流脓发臭。我丈夫给她们剃掉头发,糊上草药。没多久,他们身上的虱子没有了,头疮也治好了。开始,孩子们想起妈妈就哭。我就教他们唱歌,带他们上山去玩,跟他们一块采花花、捉虫虫、躲猫猫。慢慢,他们把我当作亲妈妈了,象麻糖一样粘着我,象陀螺一样围着我转。
晚上,我丈夫带着三个男伢睡一个床,我带三个女伢睡一个床。孩子们不是把被子蹬开,就是哼呀哼的要屙尿。我上半夜干脆不睡觉,点上灯洗衣服,补衣服,剁猪草,给他们盖被子,端尿盆。等到上床时,鸡也叫了。有时鸡叫了,我还完不了事,上不了床。
我毕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1980年底,风湿病加重了,又得了支气管哮喘,终于倒了床。姚老师已经当了中学老师,他说,孩子们都大了两岁,不能再拖累我了,坚持再三,把孩子接走了。
九个孩子和他们的父母不断来看我,特别是那个银凡扒在我身上,边哭边说:“妈,您把我们养大了,自己却累病了。”
“小银凡,你知道吗?我们两个民族,一个心肝。苗族乡亲救了我的小命,我能在你们身上出点力,尽点责,再苦再累我也心甜啊!”(附图片)
向长盛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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