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乡音（外三章）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八月乡音（外三章）
王中才
故乡啊，你的游子回来了，在金秋八月的清晨。
薄霭淡烟里，铁轮牛车咯咯地辗出硬实的辙印，悠悠地融进黄熟的田野；桑杈木锨沙沙地伴和碌碡的滚动，时隐时现在谷场的半空；扁担水桶叮咚吱嘎的脆响，拥挤在村口狭小的井畔；吹火的风葫芦，呼噜噜地吹出缕缕乳白的炊烟……
故乡啊，我又闻到你泥土的嗓音了，湿甜润香的嗓音啊！
我多少次回到你的怀里，总不见你曾有过的静谧的笑容，闻到的却是焦躁的呼声，那从心里压出的积郁！
今晨，我喜颤的双腿，竟迈不动步了，只呆呆地扶着你崭新的屋角，望着欢呼迎来的亲人：晨风里一丛轻拂的洁白胡须，一双翻飞的湛蓝球鞋；一条飘动的嫣红纱巾……
枣醉了
数不清、数不清的玛瑙耳坠儿，轻摇慢拽地挂上墨绿的云鬓——小枣红了，红了婆娑的枝头，红了古老的村庄。
拣枣的大娘，戴上出嫁时的金黄耳环儿，扭到枣林里，拣呀拣，不停口地喃喃：自己的啦，自己的啦！红枣儿跳跳，耳环儿摇摇……
打枣的大伯，低头看看老伴儿，耳环儿一闪一闪，晃花老眼。大伯叹气：唉，唉，今秋怎么啦，枣儿醉了，人也醉了！
夜卖
秋晚的凉风，载着叫卖小吃的婉转的喊声，痒丝丝地撩拨人们的鼻口……
失去多年的夜卖声啊，搅乱了忙秋的农人休憩的恬静！
东家买回一叠饸饹，西家买回半只熟鸡……熏香了小院，熏甜了秋凉的夜空。
夜卖人轻快的身影，从村东飞到村西，臂携的食盒，渐渐空了。夜卖人啊，你知道你到底卖出了什么？
各家各院都知道，他们买回了欢笑，买回了轻松，买回了一夜的酣梦，买回了明晨的不衰的膂力……
童伴
他的祖父欺辱过村中的爷爷们，村中的爷爷们理所当然地斗争了他的祖父。我们俩仍然厮守相伴，蒙蒙细雨里同割牛草，青纱帐里同爬西瓜……
长大我们分开了。我去读大学，又到政府机关工作；他去拉锄把，在故乡田野流汗。
那年回故乡，在村头我们偶遇。他嗫嚅着邀我去吃酒，竟没把话说清；我踌躇着想跟他同去，竟没迈出双脚。我知道，我们心里都惦记着“阶级”……
今秋，我们竟在故乡的丰收酒会上相遇。我们爽朗地碰响了蓝花粗瓷酒杯，想起了遥远的童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