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主人——真实的报告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大地的主人
——真实的报告
袁养和
晴空一碧。暖融融的南风，弥漫着干燥的麦秸香。
泗洪县石集公社汤台子大队第四生产队的队房门前，一片足有三亩大的晒场上，高高低低、挤挤挨挨地堆起了几十个麦垛；那些特别大的，简直就象小山丘！
吴士玉挥舞着木锨，眯起眼睛，贪婪地吸着这热烘烘的麦子的甜香。
“45，000斤！……”他心里不止一次地念着这个数字。
一个八口之家，一季竟打了这么多粮食！莫不是在做梦么？1980年队里搞“大呼隆”生产的时节，他们生产队收的麦子总共才17，000斤；去年算是大丰收，也不过40，000来斤。而现在，他一户收的粮食竟超过了那时一个队！
吴士玉今年37岁，一身力气，两手老茧。项项农活他都娴熟，全大队的多种经营，也是他负责管的。然而前些年，他空有力气和才干，却找不到施展的地方。
泗洪县是江苏省出名的穷县。在那干活大呼隆的年代，全县抛荒的地竟有30万亩之多！吴士玉所在的生产队，40多个人就有400多亩地，历来是种一半，荒一半！
然而，奇怪的是：一面是地种不了，一面是人吃不饱！二三十年来，吴士玉一家不知吃了国家多少救济粮，用了国家多少救济款。
去年秋后，他们队同全县一样，实行了包干到户责任制。全队平均每人包了12亩地。包这么多地，种得了么？
吴士玉家里包了110亩地。秋播时，他发了个狠，种了60多亩麦子。公社书记周道东听说他种了那么多麦子，喜得眼睛眯成一条线，连声夸赞道：“好，好！我们党委支持你！”
吴士玉细细琢磨周书记的话，心头烧起了一团火；回到家，跟妻子一合计，决定再种20亩，凑满85亩。
他半夜三更起来耕地，天一亮就耙，一耙完就上肥、撒种……，一分一秒也舍不得耽误。在田头吃，在田头歇；整整五天五夜没有回家，也不曾洗过一回脚，常常是头一着地，就打起呼噜来。
不久，85亩麦子全出了苗，绿莹莹的一大片，好不喜人！
可是，吴士玉又为肥料问题犯了愁。“这地可亏待不得呀。不下肥，哪来粮？”他去找公社书记老周。老周笑咧咧地给他开了张介绍信，拍拍他肩膀，叫他只管到城里去找县长。
吴士玉揣了介绍信，将信将疑，跑到县里，找到了副县长姜立宽。老姜一把握住了他的布满厚茧的大手，笑道：“你就是种了85亩麦子的吴士玉？”呵，真想不到，他种这么多麦子，连县长都知道了！他喜滋滋地望着副县长在介绍信上批了一行字。接过来一看，嗬，3吨硫酸铵！一时间，他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想了好一会，才说道：“我保证多打粮，把最好的卖给国家！”
他把化肥分了一半给队里的社员，剩下的一半，全部施到麦田里。
只要有用武之地，庄稼人是决不会吝惜自己的力气和汗水的。别看吴士玉住的是进门须低头的破草屋，墙上的泥巴都快脱落了，可是他添置生产资料的气魄却令人惊叹：屋后榆树林里，有他新买的一台带拖斗的手扶拖拉机；队房里，还有他的一台粉碎机和一台小钢磨。尽管他家里只有两个劳力，可是他家的农活却安排得井井有条。放羊、喂猪、饲鸡，让孩子们放了学承担；瓜田嘛，早晚料理一下也就够了；那鱼塘，有的是青粼粼的水草，用不着天天去喂鱼食；花生、山芋、黄豆也都是旱作物，好伺弄！黄昏，只要有点空闲，他便开动他的小钢磨和粉碎机，在一盏煤油灯下，帮乡亲们磨面粉、轧饲料，只收一点儿机油费。
他的汗水仍然大把大把地泼在那85亩麦田里，干起活来就象打仗。麦子施了肥越长越旺气了，公社还常派农技员上门来辅导。老周同志也不时到田头来看望他。他干着，笑着，身上象装了个小马达，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冒劲儿！
南风阵阵，麦子黄了。他站在田埂上，眯起眼睛，望着那一大片鼓槌般粗大的麦穗，在风里摇曳，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呵，这是麦子在笑哩！”他情不自禁地说。说着，他忽然象孩子一样哭起来了。你的祖祖辈辈，种田种了几千年，何曾见到过麦子笑呢？然而今天，你见到了！让幸福的泪水，尽情地流吧！
吴士玉对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滚滚麦浪，细细一盘算，不禁又发起愁来。这么多麦子，怎么来得及收呢？眼下，家家都有责任田，一到麦收季节，自顾自都忙不过来呢。家里虽说有一辆手扶拖拉机，可是只能运，不能割呀。万一老天爷变了脸……呵，他仿佛看到大批黄澄澄的麦子在雨中出芽了。“我保证多打粮，把最好的卖给国家！”他又想起了在副县长面前说过的话，额上顿时冒出汗来……
他把这心事告诉了队里的社员。社员们也正为农活忙犯愁。大伙一合计，拍着大腿跳了起来，说，眼下到处都兴登广告，咱们为啥不贴广告呢？于是，泗洪县的街上，很快出现了这几户农民贴的“广告”：如有下乡支农者，除了管饭，每天发三块钱，外加一包“长颈鹿”香烟。
街上轰动了！城里人把这事当新闻议论开了：啧啧，如今的乡下人，了不得！
公社书记老周听到这件事，找上门来，哈哈大笑，说：“你急个啥！你家收麦的事，县长早关照过了，公社也研究好了……”
果然，第二天，一支由公社干部、老师、供销社营业员组成的三十来人的支农队伍，开进了吴士玉的麦田。邻居们也来帮忙。一连苦干两天，85亩麦子全部登了场。……
望着那几大囤黄灿灿的麦子，吴士玉决定拿出35，000斤卖给国家。去年，他们全队交售的麦子也不过2万斤，今年，他一户的贡献就超过了去年一个队！
现在，吴士玉迫切想买一台小型收割机。他说：“‘四化’建设多么需要粮食！明年，我打算再多种些麦子，一季收它5万斤！到那时，可不能再给县里和公社添麻烦了！”从他身上，再也看不到昔日那种挨冻饿、受压抑的苦恼，有的是对新生活的憧憬和用双手创造幸福的豪情壮志！
据不完全统计，泗洪县今年夏季收万斤粮的农户竟有960多户！在这里，大片长期沉睡的荒地苏醒了，人的创造力奇迹般地显示出来了！他们仿佛在呼喊：“我们是国家的主人，也是大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