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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巴金先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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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2-09-20
第7版()
专栏:

为了庆祝中日邦交正常化十周年,日中文化交流协会会长、日本笔会会长、老作家井上靖和中国作家协会主席、中国笔会中心会长、老作家巴金最近互致信件。他们的信,表达了两国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的衷心愿望。 ——编者
致巴金先生
〔日本〕 井上靖
大概是初夏的时候,日本传说巴金先生入院动手术。我和您的日本朋友,都为您的健康担忧。后来读了香港《大公报》关于您近况的报道,才算一块石头落了地。当时的心情,就象那阴霾的天空,一下子云消雾散,豁然开朗。我真想对那位写报道的新闻记者说:谢谢你送来了佳音。
那篇报道说:患部不但不是恶性肿瘤,而且在5月下旬做了手术,现在身体非常健康。
呵,总算放心了!这种欢悦的心情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而且是您的日本朋友们的共同心情。看到您穿着一件汗衫、精神矍铄的照片,大家都很高兴。
同时,我也深为您的雄心壮志而感动。写几本《随想录》,还要写长篇小说,这对于年龄相仿的我,是极大的鞭策。我期望着您的故乡四川出版社早日出版《巴金文集》(十卷)。
上次同您见面,是昭和55年(1980年)8月在北京。那次还有我的妻子和十五岁的孙子。转眼间,两年过去了。
此刻,我正在翻阅日记,想查一查我到底见过您几次。昭和32年(1957年),我作为日本作家第一次到中国访问,有幸在上海见到了您。昭和36年(1961年),昭和38年(1963年),我应邀访问中国,也在上海见过面。
三年以后的1966年,中国爆发了所谓“文化大革命”,一片动乱。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中国变得遥远了、陌生了。当时我身在日本,对于这个“文化大革命”,实在是莫名其妙。
十一年以后,我又于昭和49年(1974年)访问了中国。那时日中两国已经恢复了邦交,但我却没有见到一位过去中国文学界的领导人。昭和50年(1975年)、昭和51年(1976年),我又两次访问中国,但也几乎没有见到中国作家,没有和中国作家畅谈、交流。当然,也没有见到您。不,不是没有见到,应该说是没能见到。因为那时是“四人帮”时期,您正在受苦受难。
昭和52年(1977年),在整整相隔十四年以后,我在上海见到了您。那时,“四人帮”已经垮台,中国开始了光明的文艺复兴时期。此后,昭和53年(1978年),昭和54年(1979年),我连续访问中国,都见到了您。我们终于一起迎来了随时都能见面的美好时代。
我曾在杂志上发表的一篇文章中记述了昭和52年(1977年)见面时的情景:
“这次到中国访问,途经上海机场回国的时候,在欢送的人群中,我发现了中国作家巴金先生,这是一别十四年后的第一次见面。昭和36年(1961年)我访问中国时,曾在上海到巴金先生的家里作客。当时巴金先生的夫人热情接待了我们。在我对已故的巴金夫人表示哀悼时,巴金先生对当年一同去拜访他的龟井胜一郎先生表示了深切的怀念。那次见面时间很短,没能详说。巴金先生告诉我说他昨天夜里读了我那篇写老舍先生之死的小说——《壼》。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他能读日本文学作品,感到十分惊讶。
“昭和53年(1978年)我访问中国时,先生来北京饭店看我。日本作家和中国作家终于有了促膝畅谈的机会。我曾在一篇文章里记述了当时的情景:
“巴金先生用很长时间讲了他十年中的苦难生活,也说了他今后的创作计划。我问他‘原来就懂日语吗?’他说:‘不,才开始学习,正在听日语广播讲座。我多么想能直接阅读日本文学作品呵!’他已年逾古稀,但这种壮心不已的精神深深打动了我的心。他还说,为了夺回浪费掉的十年时光,他现在很注意身体。”
今年听说先生住院了,我之所以惴惴不安,就是怕您过度劳累,积劳成疾。
在《大公报》那篇报道中,先生所说到的《随想录》,其中第一本已经译成日文,最近由筑摩书房出版了,书名叫《巴金随想录》(石上韶译)。这本书我已经拜读。先生在总序中说:
“我年过七十,工作的时间不会多了。在林彪和‘四人帮’横行的时候,我被剥夺了整整十年的大好时光,说是要夺回来,但办得到办不到并没有把握。……我愿意一点一滴地做点实在事情,留点痕迹。我先从容易办到的做起。我准备写一本小书:《随想录》。……让它们留下来,作为一声无力的叫喊,参加伟大的‘百家争鸣’吧。”
作为一个文学家,有如此雄心,不禁使我肃然起敬。
书中的几篇随感,使我深受感动。我想,这样的随感辑成几卷,用诚恳真挚的文学家发自心底的呼喊,会使人们清楚地知道中国的“文化大革命”和“四人帮”究竟是什么,会使人们了解其全貌和内涵。它不仅使人们知道了那黑暗的时代,而且会叫人思索更广泛的政治和文化问题。
信写得很长了,应该就此搁笔。您有笔会的工作,还要筹建现代文学馆,工作很忙,务请节劳,保重。
现在,日本笔会正在筹备1984年在东京召开的国际笔会大会,有很多工作,需要中国笔会协助。切望有机会拜见先生,就笔会的使命以及当今世界的文学等问题,聆听先生的高见。
1982年8月25日
(陈喜儒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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