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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铃响叮当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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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2-10-21
第8版()
专栏:

车铃响叮当
中山大学中文系 丘克军
假期回到乡里,妈妈告诉我,县里那个邮电局长的女儿,又回到这里当乡邮员了。听了这话,我不禁想:她怎么会回来呢?她妈妈的病好了吗?
我还记得她第一次出现在我们山乡的情景。
我的家地处穷乡僻壤,由于交通闭塞,难得见到一张陌生的脸。唯一能隔天见到的外乡人,就是五十多岁的乡邮员老陈。
我高中毕业回乡后,因为爱好文学,常利用工余时间写点稿子寄给报刊。然而,寄出的东西都象泥牛入海——无声无息的。因此,每次老陈送信进山,我都躲得远远的。伤心哪!
一天,我和社员们正在田里劳动,忽然村口传来一阵叮当响的铃声。真是稀罕!谁来了,还骑着自行车?!自行车来到田头停下,我们才发现来客是个姑娘,她的车子尾架驮着两个绿色的大袋。噢,原来是新来的邮递员。一下子,大家都停下活儿拥上去,热情地围着新客人问这问那。
“同志,老陈怎么不来?”
“他留在营业所了,我是来顶他的班的。”姑娘边分发信件边答道。
“姑娘,你是城里来的吧?”
“我的家在城里。我原来在你们公社插队。”
“路不好走吧?”
“没什么,惯了就好。”
乡亲们问个没完,亲热得就象要把姑娘请到家里当女儿似的。忽然,姑娘手上扬起一件东西:“杨军,喂,谁叫杨军?”
“是我。”站在一边的我忙答应,完全没料到会叫到我的名字。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是退稿。退稿也是一种鼓励。我激动得真想握握这乡邮员的手,向她道谢。这时,她又对我说:“记得你订了一份《人民文学》,下月初便可以送来了。嗯,我也订了《人民文学》,还有《诗刊》、《上海文学》,带些来给你看,好吗?”
这真是求之不得的哩!我感激地说:“好,好。你什么时候来呢?”
她把车铃拨得叮当响:“以后天天来。”
此后,我天天在田头等她。铃声,给我带来了希望;铃声,驱散了山村的寂寞。
有次,我问她是怎样爱上邮政工作的。她说,这是需要。她父亲也干了几十年乡邮,后来调到县里。直到年底我到县里参加创作会议,才知道她爸爸是县邮电局长。
有一天,她忽然对我说:
“这是我最后一次送信到你们这里了。明天,我就调到县邮电局工作了。我妈妈的风湿病发作,半身不遂,需要我照顾。”
我的心里真难过,一个好姑娘,竟碰上了这糟心事!
她从邮包里取出一大捆书,说:“你这么爱好文学,为什么不去上大学中文系深造呢?这是些自学参考书,你挤时间读读吧,就是不考大学,自学一下这些也是有用的。”她扶着车子边走边说:“我真舍不得这一带乡村,舍不得这些热情好客的乡亲们。”
她走了!不久,我也离开了山村,考上了大学。……
第二天,我在村口等她。果然一串叮当的铃声响起来了!
“你回来了。”我们见面时,她说。
“真正回来的,是你。”我说。
“我说过,我舍不得这里,就回来了,我爸爸也赞成。”
“你妈妈呢?”我问。
她的脸沉了下来,声音很低:“她已经去世了。”
唉,我真不该这样冒昧。我换个话题:“我上大学时没去向你道别,你不生气吧?”
“生气?生气的话,我就不给你写信了。”
我给弄糊涂了:“什么时候……”
她眨眨眼,笑了:“你妈给你的信,不是我帮她写的么?”
哦,明白了。我妈是个文盲,我上大学后,陆续收到家里一些信,都是不同笔迹的代笔,近来便专是一种笔迹了。原来是她写的。
分手后,我并不难过,因为她明天还会来,那叮叮当当的车铃声还会在山路上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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