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聿铭的“新乐章”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贝聿铭的“新乐章”
本报记者　计泓赓
10月中旬，在香山饭店落成前夕，饭店的设计者、世界著名美籍华人建筑师贝聿铭显得格外忙碌。他东转西看，不停地同为他配合设计的北京工程师和工地上的工人们交谈，商量做好扫尾工作。他见迎客大厅粉红色花岗岩地面蒙有尘土，就挽起袖子，带领儿子、儿媳妇一起动手擦洗起来。
年过花甲的贝聿铭，给人的印象是朴实，平易近人。他离开祖国已经四十多年，仍是一派中国学者的风度。他生于广州，长于苏州，乡音未改，吴语、粤语、上海话、普通话都讲得不错。
“香山饭店在我的建筑设计生涯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小小地方，自成一个世界，设计上要作多方考虑。我设计过很多建筑，没有象香山饭店这样向我挑战。我下的功夫，比在国外设计有的建筑高出十倍。”
他在探路，在探索一条中国建筑传统风格与现代化建筑结合之路。
香山饭店，乍看貌不惊人，似乎还有点儿怪。五座错错落落的低层楼群，白墙青砖，在中国北方还不多见，有人嫌素淡了一些，可是只要步步深入，就会把人引入胜境，就象一个内秀的姑娘，初看普普通通，越看越会感到她的美丽。这座饭店外形的构思，犹如我国南方的民舍，并兼有北方四合院的特点，中国古老园林风貌贯穿其间，但又是一座具有现代化设施的饭店。
新香山饭店是在旧香山饭店原址上重建的。如何着手重建？贝聿铭和北京市有关领导人想到一块了，那就是对香山风景只能增色，不能减色。
这位从小在我国园林之乡——苏州长大的建筑师，对园林怀有特殊的感受和情感。著名的苏州狮子林，原是贝氏本家的花园。但他并不满意狮子林的布局，认为一大堆石头，太人工化了，而园林在人工中应该有它的自然美。他想的是如何利用香山这块宝地，修一座独特的园林饭店。他说：“322间房、500个床位的饭店，可以造20层楼高，但那样就要破坏风景了；新建饭店总面积没有超过原有饭店，它利用了高低起伏的山势，做到了同风景交相辉映。”
1978年冬季，贝聿铭与我国上海同济大学教授、著名的建筑及庭园专家陈从周等踏雪攀登香山山峰，勘察地形，鸟瞰环境，十分注意香山的古树，把饭店周围每棵树的品种、年代、高矮、式样都一一记录下来。新香山饭店的楼层高高低低，曲折拐弯，除依凭山势之外，很大因素是为了保护树木。东五区客房楼，原设计为四层，因为这里有棵迎客松，盖四层对树冠有影响，贝聿铭就决定改建成二层。为了尽可能保护香山的古树，他几易设计图纸，并为此砍掉了30间房子。如今，在饭店的主庭院里，4棵八百多年以上的雌雄银杏树依然默默相对，挺然而立；高大的白皮松枝茂叶盛。贝聿铭说，几百年的老树，随便砍掉，对不起祖先，也对不起后代。
贝聿铭认为，中国的建筑有两条根：一条是皇家建筑，即大屋顶、琉璃瓦、雕梁画栋、宫殿形式；一条是民居，它朴素、简易、雅致。中国建筑特殊的地方，在于它的庭院、建筑物融为一体。在苏州，几尺之地即可成为一座小花园，书房外边没有花园，就不成样子。从勘察香山饭店的地形到建成的几年中，贝聿铭风尘仆仆地往来于纽约、北京之间，多次到苏州、扬州、杭州参观考察园林，拍了不少民居和多种窗户式样的照片。他的以上设计思想，在香山饭店建设中体现得很充分，5座蜿蜒曲折的楼群，除主庭院外，还有“冠云落影”、“古木清风”、“晴云映日”等11个小庭院。信步闲庭，使人心旷神怡。由迎客大厅向四面延伸到客房楼的走廊，是封闭式的，在古色古香的菱形、扇形、梅花形的景窗旁边，镶嵌有整块整块的落地大玻璃，敞亮明净。沿走廊走去，远处香山秀色，近处园林雅趣，尽收眼底。在淡雅、色调柔和的客房里，现代化与民族形式巧妙结合，融为一体。这里有晚霞大理石铺地的讲究卫生间，多种自动控制和调节系统，还有音响及闭路电视。可是窗户又是典型中国式的，大玻璃窗两边，镶有细木方格，竹帘卷起，帘外白云蓝天，山光树影，每一个窗户都构成了一幅风景画。在这处处是现代化设施的饭店里，还飘逸着中国民间的古朴味，楼梯扶手、门框、护壁等等用木料的地方，都露出水曲柳和其他木料本色。宋朝风格的仿楠木中餐厅，四根大梁放射成屋顶，四只宫灯绢面素洁，不绘任何采画。正象有人说的，这里是“轻妆淡抹自然美。”
人们称颂贝聿铭的建筑设计是凝固的音乐。因为他的建筑艺术是如此传神而富于魅力，优美的旋律尽凝结于幢幢建筑之中。香山饭店的落成，无疑给他的音乐增添了新的乐章。
在纽约贝聿铭的事务所里，放着两个设计样子。一个是美国国立艺术馆东翼的设计，一个便是北京香山饭店的设计。贝聿铭设计的建筑物，遍布美国各大城市，在法国、伊朗、新加坡、加拿大、澳大利亚、西班牙，也都有他的作品。他是位多产的建筑师，可是在他事务所里却独独放着这两个设计图，说明这两个设计在他心目中占据着重要位置。他对香山饭店的设计倾注心血，不单单是因为探索创新需要付出艰辛的劳动，更主要的是出于他热爱祖国的眷眷之情！
“离开祖国四十多年了，祖国没有忘记我，看得起我，让我回来设计……”10月17日，贝聿铭在香山饭店试营招待会上讲的这番出自肺腑的话，强烈地感染了在场的人。
贝聿铭的父亲贝祖贻，原是国民党中央银行总裁，现已90多岁，回国行动不便，贝聿铭就把在祖国录的音放给老人听，给老人一种安慰。
贝聿铭有三子一女，夫人也是当年的留美学生。孩子虽然出生在美国，入了美国籍，可是都起了中国名字，名字中都有一个“中”字，让孩子们不忘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