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火把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晨光短笛

雨夜的火把
王　静〔土家族〕
雨淅沥淅沥地下着。层层叠叠的山峦渐渐地隐入灰蒙蒙的静夜之中，只有那门前的小溪还喧哗着匆匆流去。我望着门旁挂的“新村大队农民业余技术夜校”的长木牌，看看室内高高低低的书桌，心想：今晚的课，只怕上不成了。
大队支部书记老刘蹲在门槛上，吧唧吧唧地抽着旱烟，那悠闲自在的神情，似乎在说：“急什么，误不了你的课。”说实话，我的确有些着急。今晚上了课，明天一早我还得赶回县里参加科协会议；可是，现在连一个学员的影子也没有呢！
前几年，我在这儿搞工作组蹲点的时候，开个会，是很不容易的，高寒山区的土家族人，住户稀散，山路又崎岖不平，每次开会，不到半夜到不齐，结果开得大家东倒西歪，有的甚至呼呼入睡。那时开会是规定要记工分的，所以与其说大家来开会学习，倒不如说是为要工分来的。那对面山顶上的马三爷，每次蹲在黑角落里弯着腰咳嗽得象个茶罐把子；那山坳里的快嘴杨二嫂为半分工分会吵个满堂红；那坳后的陈老二，你用挖锄也别想从他口里挖出一句话来；那坡前的李大娘，总是拿了一件破衣服默默地缝补着；只有凌花妹子一边纳鞋底，一边象只小鸟儿叽叽喳喳地和别人说闲话……如今农村实行了生产责任制，不兴记工分了，他们还会来吗？我越想越烦躁，那讨厌的雨还是不紧不慢地下着……
老支书望着越来越暗的夜幕，似乎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站起身来回踱着，顺手又在那张卷了边的《夜校守则》上按了一颗图钉，于是那第一条守则就更显得醒目了：“每个逢场天擦麻黑准时到校上课，不要无故缺席……”
“看，来了！”老支书突然指着山上的一点火光。火把！一支火把在雨幕中出现了，接着出现了第二把、第三把……我还有点不相信，擦擦眼睛又注视着，果然一条火把龙直向夜校游来了。老支书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瞅着我，似乎在对我说：“怎么样？没骗你吧。”我赶快走进教室去作上课的准备。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杨二嫂，你的孩子呢？”听得出这是马三爷的声音。
“逢场前一天农技课，他爹来上学，我带孩子；今天农常课，我来上学，该他当一当‘模范丈夫’，这叫男女平等嘛！”是高音喇叭杨二嫂在回答。
“陈老二，你对上象了，怎不请大家吃糖？”李大娘在说。
“没……嗯……是的。”这是陈老二瓮声瓮气的话。
“还没呢，今天赶场，我看见你们在照相馆合影。”凌花妹子这么一说，引起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到齐了。”老支书一说，我抬起头来，果然高高低低坐了一教室，都以渴望的眼睛望着我。我无比兴奋，连忙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上今晚的课题：稻螟虫的危害与防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