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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景色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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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2-12-10
第8版()
专栏:

故园景色
刘季星
这是我国古书上所说的倚庐——墓地上盖着住房。现在我们正坐在它的院子里,坐在主人的墓前。墓的两旁植有四株洋桃树,墓前分列着两口水井,墓的右方就是那幢住房。
院子四周是用白色厚条石砌成的坚固的围墙,有一人多高,墙头爬着娇艳的深红的三角梅,挂着清雅的淡蓝的牵牛。院角有一株相思树,纤巧的细长的绿叶衬托着一朵一朵喇叭形的黄花,花在风中颤动着,好象在吹奏、在播送它绵绵不尽的情思。院子很大,种着果木蔬菜:红薯,水芋,香蕉……
然而,谁能想到这所生机勃发的院落却失去了主人:老主人已长眠于地下,少主人正远走在海外。院子里悄无人语,安静极了,可以听到墙外大海涨潮时起伏的海浪有节奏的拍岸声:“哗哗哗!哗哗哗!”
这是鼓浪屿,小岛,不到两平方公里,两万多人。在三百万分之一的地图上,小得找不到她的身影。可是,她却引人思念,引人怀想。她使飘泊天涯的游子魂牵梦萦。
她牵动着海外游子的心的,是什么呢?
是她的美丽吗?那湛蓝的海湾,乳白的客轮;纪念馆里郑成功的墨宝,那农贸集市上飘荡着的闽南的乡音……
是她的幽静吗?没有电车、汽车,孩子们在现代化的市区骑着童车嬉戏,主妇们推着摇篮车并肩而行……
是她的富裕吗?屋顶上的电视机天线象香蕉林一样地茂密,它们为每家传来北京的新闻,上海的商情……
这些都是,又不完全是。而归根结柢,是她的亲切。她是故土,是家园,是父母之邦,是生死与共的祖国的土地!我们背后这块墓碑正好记载着海外游子这样的感情。
这块墓碑也有一人多高,正面大书主人夫妇的姓名,反面刻着他们生前自海外归国的经过。碑文一开始是一首五言绝句,接着写主人以行医为业。曾旅居东南亚三十余载,因侨居地发生动乱,“厌闻时事,思见故居”,于是于丁亥年携眷返里。当一家人抵达故乡时,兴高采烈,碑上又有诗描写当时的心情:
多病墓庐拜扫迟,言旋亟喜儿孙随。
弟昆此际聚欢会,知否干戈历尽危。
憔悴因伤久离别,梅残竹瘦见增悲。
风流耆旧二三友,笑约待看全盛时。
这首七律写得不大合乎格律,但思国怀乡之情是表达得十分诚挚真切的。他毕竟是医生,不是诗人骚客,不能苛求,但他竟把自己的诗文刻石以求长传于世,也足以表明他对祖国文化传统的热爱了。诗作于己丑年八月,应是1949年9、10月间;丁亥年则为1947年。请设想那个时候祖国大地上的景象吧。这一家人没有被反动派制造的谰言阻挡住还乡的脚步,也没有被纷纷渡海四散者的惶惑动摇回归的决心,并且在解放战争的硝烟弥漫之中即在等待着祖国太平盛世的前景了。异乡在动乱中,但能有什么期望呢?故土也处于动乱中,但故土毕竟是可以信赖、可以依靠、可以“待看全盛时”的。
而故土还有墓庐,有梅竹,有弟昆,有耆旧。几十年几百年生于斯、老于斯而葬于斯,能从一个人的记忆中抹掉吗?
我们的祖国没有叫海外的游子失望。她从屈辱中站立起来,兴盛起来,强大起来了。
离开墓地后,路经海滨,我们又在晚风和浪涛声中坐了很久。菽庄公园海上长廊中的游人渐渐散尽了,只见海浪万头耸动,从暗茫茫的海天相接处急步走来。它们远远看到了日光岩顶峰飘动的红旗,看到了岛上凤凰木碧绿的叶海上浮动着的红花,奋然猛扑过来,撞在礁石上,化成雾珠,似乎在欢呼着:“哗哗哗!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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