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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锣戏就好——看上海昆剧团演出的印象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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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2-12-12
第5版()
专栏:

开锣戏就好
——看上海昆剧团演出的印象
蓝 翎
爱看戏曲的观众,大都养成了一种欣赏习惯和欣赏心理,不那么重视“开锣戏”,谓之“垫戏”,看不看无所谓,反正是无名演员的“一道汤”。所以,但凡有“垫戏”,台上开锣了,台下仍然乱轰轰地找座位。是否都是乘车晚点了?不见得。如果是好戏,恐怕早就坐齐了。这里也有观众心理学。
京昆表演艺术家俞振飞同志率领的上海昆剧团这次来京演出,第一天的“开锣戏”是《挡马》。这是一出最普通的传统折子戏,昆曲有,京剧有,其他一些剧种也有,而且经常作为“开锣戏”上演。然而,上海昆剧团的《挡马》却不同一般,一开锣,就把观众“镇住”了。《挡马》是功夫戏,观众要看的正是演员的功夫。王芝泉饰的杨八姐,陈同申饰的焦光普,也真有功夫,有真功夫。干净利落的开打,造型精美的椅子功,使人眼花缭乱。只见焦光普倒地,不料杨八姐的宝剑却被踢出鞘飞空,露了手“绝招”。待两人误会已释,按常见演法,焦光普改充马童,翻筋斗下场,或者再加几个旋子。陈同申则不同,而是旋子加转体,又比一般演法高出一招。这里并无卖弄技巧,恰恰符合焦光普的高兴心理。
有的观众说,二十多年来还没有看过这样好的《挡马》。是否赞誉太过,难加比照。但是,我敢说,一出“开锣戏”就好,得到那样热烈的剧场效果,则是多年来所从未有过的。你不信吗?想去看可是看不着了,他们带的好剧目太多,连这出“开锣戏”也不返演。留点遗憾也是好的,至少有助于改变对“开锣戏”的轻视。
观众轻视“开锣戏”,正是对剧团拿“开锣戏”应付观众的惩罚,一报还一报。所以,要争取观众,必须“开锣戏”就好。“开锣戏”,“压轴戏”,不是由剧目本身决定次序的。过去戏评家常讲“戏保人”或“人保戏”,作为个别现象,都有一定道理。但是,作为戏剧遗产的继承和积累,从剧目的积累讲是“戏保人”,剧本提供上演的基础,而从舞台艺术的积累讲,则最根本的是“人保戏”。有了人,有了好演员,有了与众不同的高水平的艺术创造,“开锣戏”也能变成杰作;没有人,没有好演员,老是依葫芦画瓢的简单模仿,名戏,名家的拿手戏,流派的代表作,也能变成“一道汤”。未来的好剧本要作者去创作,已有的舞台艺术传统和未来的舞台艺术,非由杰出的演员来保和创造不可。再回头往远点想,如果不是俞振飞和“传”字辈的老艺术家们,以坚韧不拔的毅力在舞台上苦保昆曲,那么昆曲的衰败则不堪设想(这里不涉及北昆)。单纯“演戏的”保不住戏曲的舞台,只有明确地意识到自己历史责任感的戏曲艺术的真诚追求者,才能真正把戏曲舞台的传统牢牢保住,并向更高的境界推进。
如果说二十几年前浙江苏昆剧团进北京,以一出经过整理的传统剧目《十五贯》“救活了一个剧种”,那么这次上海昆剧团的进京,则是以一大批经过整理的传统剧目,显示了粉碎“四人帮”后昆曲获得新生的繁荣局面。仅以笔者看了的几场演出的印象来说,不但“开锣戏”就好,而且,开锣,戏就好,每戏皆有新意或“绝招”。计镇华的《弹词》,没有太多的表演,一人独唱〔九转货郎儿〕,一曲一阵掌声,把《长生殿》作者洪昇所寄托的悲愤、感慨、凄切、苍凉之情,化为催人泪下的舞台声音。华文漪饰演的《牡丹亭》里的杜丽娘,以诗情画意的梦幻,表现了对情的大胆追求和对“理”的强烈反抗。比起当前舞台银幕上的“奶油小生”和“苹果花旦”们的浅薄、庸俗、无聊的表演,要高雅得多,深刻得多,这才真正体现了中国表演艺术追求美的传统。《烂柯山》里的崔氏,“贫穷难耐凄凉”,逼着朱买臣写休书改嫁,一旦朱买臣官居会稽太守,她又做起破镜重圆享荣华富贵的痴梦来。这是一个内心很复杂的性格化人物,是受了多种社会因素的影响而形成的。她固然缺乏中国古代妇女的传统美德,但也还不是“恶妇”。梁谷音演出了她的复杂性,所以让人产生的印象就不是单纯的憎恶或怜悯,觉得在那种社会条件下就有这么一种人,因而造成了“覆水难收”的悲剧效果。从《双下山》、《枯井案》等戏中,我以为刘异龙是不可多得的文丑;而《时迁偷鸡》里的武丑张铭荣,从他的过硬功夫看,倒可期望他向着已故的丑行名家叶盛章所达到的高峰攀登。
昆曲是我国最古老的剧种,它曾经影响过不少剧种,也经过了几次大起大落。有人把它看作红蜡烛,照亮了别人,却燃完了自己。我以为这感叹未免有点消极。真要打比喻的话,它倒象个“长寿灯泡”,只要有充足的光源,是可以长期发出耀眼的光辉的。这光源不是别的,而是活跃在舞台上的演员们的无穷的艺术潜力。上海昆剧团能够做到“开锣戏”就好;开锣,戏就好。那么,在还没有最后看完俞振飞的压轴戏《奇双会》以前,是不是可以不局限于具体剧目,而是从更广泛的范围加以考虑,向他们学习一些有益的经验呢?(附图片)
《挡马》剧照 王东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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