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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乡里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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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3-01-29
第2版()
专栏:农村通讯

湖南乡里事
本报记者 范荣康
多年没有下乡,对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的农村情况不甚了了。年前走访湖南的长沙、浏阳、醴陵三县,拜访了十余户农民,同省、县、区(这三个县都设区)、公社和大队、生产队的干部座谈,所见所闻,得益非浅。略记一二,以飨读者。
“锅里有煮的,桶里有?的,柜里有装的”
包了以后,农民生活究竟有多大的改善?
坐在机关里读报纸,看电视,翻阅某些反映农村新事的小说,印象较深的是:农民坐飞机旅游,年轻人骑摩托下地,老太太坐在炕上看电视,当家人靠在沙发上吹着电扇,吃着刚从电冰箱里取出的西瓜……
一个“包”字,果真使中国农民忽然由穷变富?有人持怀疑态度。有人说:“反正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也有人问:“农民富了,工人怎么办?”
这次调查,给我的印象是这样的:
少数专业户、重点户发挥了技术特长,经营有方,收入增加较多。很多人家在起新房。长沙、浏阳一带,到处可见生火的土窑。省里统计,这几年湘北、湘东盖新房的约占农户总数的20%。极少数过去家底比较厚实的农户,生活更好些。有的有缝纫机,个别的有洗衣机、收录机、电视机。至于电冰箱、轻骑,记者访问的这些人家都还没有。
多数农民的生活也有所改善,主要表现在粮食多了。用乡里话说,现在是“锅里有煮的,桶里有?的,柜里有装的”。湖南今年收成较好。记者所到的这三县,粮食增产都在二成左右。同农民算粮食账,他们扛回家的粮食,一般比往年分得的多一倍。增产二成,多得一倍,是什么缘故呢?一是过去队里统一留种子粮、饲料粮,现在统统归户里了;二是过去队里留储备粮、机动粮(其中一部分被干部胡乱支用,农民叫“集体开餐”),现在也分到户里了。农民把粮食堆在家里,自己作得了主,过日子就踏实了。
“先 富 帮 后 富”
大包干是不是造成贫富悬殊,两极分化?没有。
先富起来的(也只是比较而言),大都是“手上有门艺”的专业户。或养鸡养鸭几百只,或养猪几十头,或养鱼,或养蜂,或种天麻,种薄荷。他们也怕人家说“人无横财不富”,选择的行道都是同国家打交道的。象长途贩运这样的行道,还没有人问津。浏阳去年金桔丰收,运不出去,烂了不少。
穷的也有。醴陵县东富公社社员张有贵,家里两口人,父亲年过七旬,本人四十岁,承包了一亩八分田,打谷子2,700斤,交公粮130斤。张有贵也想搞点副业,但本人“脑子不灵”,家里没有帮手。喂过一头猪,没有喂好,作价卖给别人了,养了几十只鸭子,怕得病,也卖给别人养了。就是这样一户不大景气的人家,比起过去来,粮食收入也增加一倍多,自吃有余,归还了欠队上的粮食200斤和现金50元。
五保户的日子也过得去,一般是每人600斤粮食,一月几块零用钱,挑水烧柴由专人承包。在浏阳县金刚公社,我们访问了一家五保户。老两口,穿着整齐。男的叫何传玉,70岁,得过脑溢血,已不能说话,坐在屋前晒太阳。女的叫滕妹发,64岁,腿脚利索,忙前忙后为客人筛茶。问她家日子过得好不好,她满脸带笑,给我们算了一笔账:两人从队上领1,200斤粮食,60元补助;有三分自留地,一年出两头猪,收入300元;给嫁到外村的女儿看小孩,女儿还给点钱。
这几个县都已把帮助困难户当作一项任务,向致富的专业户、重点户提了出来,叫“先富帮后富”。我们访问的一些专业户,大都已这样做了。有的传授技术,有的帮着出点子、订规划,有的借给资金,有的甚至套用过去“一对红”的说法,搞“一帮一,一对富”。浏阳县著名的养鸭专业户傅乐安,人称“鸭司令”,先后给42户人家传授养鸭经验,使其中33户人家致富。
“不堵不塞,群众选择”
湖南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省里的同志说,他们脑子里“左”的框框比较多,开始的时候强调湖南是鱼米之乡,不准包;后来感到有压力,想用把生产队划小的办法维持现行的管理体制;再后来允许定额包工,又允许联产到组,但还是不允许包产到户或包干到户。农民批评这种忸忸怩怩的做法是“脱裙不脱裤”。
1981年,省委的思想才有所转变,提出对各种责任制“不堵不塞,群众选择”。结果,到1982年百分之九十几都选择了大包干。在省里的时候,曾听说浏阳还有个革命生产队,自以为家底厚、条件好,班子强,坚持不搞大包干,等我们到了浏阳再一打听,革命生产队也搞大包干了。
同干部座谈,普遍反映对大包干有一个从疑心、担心到放心的转变。开始是怀疑大包干是不是社会主义性质的,总怕“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退到解放前”。后来是担心生产管不了,计划不落实,甚至担心“交公粮得派警察去收”。现在都放心了,大包干并没有改变生产资料的公有制,反而极大地激发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
很多大队和生产队的干部说:“没有想到包了以后工作比过去好做了。过去是千斤担子一人挑,现在是千斤担子万人挑。”过去出工要打几遍钟,社员才三三两两出门,现在不用打钟,农民就下田了。有人粗粗算了一笔账,现在的工效比过去高出一倍。过去育秧的时候,农民看见老鼠和麻雀吃谷种,也装没有看见,现在有的农民硬是花本钱、下功夫,用塑料薄膜把田坎堵上,用尼龙绳在田面上编成网子。至于交公粮,都比往年交得早。现在的问题反倒是有些粮站库容量小,收不过来。
“就怕一天等于二十年”
农民现在有什么心事没有呢?有,怕变。
在长沙,听到这样一个故事:9月初,一个干部问一个农民,为什么不给柑桔树上粪?农民说:“我等十二大。”干部问:“为什么?”农民说:“我看十二大政策变不变。”那干部说:“集体经济实行生产责任制长期不变。”那农民说:“就怕一天等于二十年。”
这个故事,很形象地反映了农民怕变的心理。记者所到之处,也听到很多这方面的例子。有的把银钱买卖进出单据全部留着,准备将来“查账”。有的赚了钱,统统存在银行里,准备将来“退赔”。有一个养蜂专业户,把80箱蜂送给18户人家。问他为什么?他说:“将来站台板子(指挨斗)多几个人。”
农民这种怕变的心理,一是从历史上政策多变的事实得来的。同农民谈话,他们可以举出许多例子证明“没有饭吃讲政策,吃饱饭了批政策”。你跟他讲六中全会总结历史经验,以后不会再往回变了,他将信将疑,还说你“嘴巴两块皮,边说边移”。再一个原因是,签订承包合同时一般以三年为限。三年以后怎么样,农民不能不考虑。
省里的同志说:农民嚷嚷怕变,主要是造舆论,给各级领导递信息,希望政策不变;至于下功夫做田,打主意搞副业,那是一点也不懈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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