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的城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

　　锦绣的城
老舍
偶然的读到一本美国的新小说，《锦绣的城》。著者是怎样的人，不得而知。看样子，他曾到过中国，可能是位新闻记者。
书里描写了中国老百姓的饥苦，国民党的官僚的贪污，军队的腐败，和一个资本家的横行霸道。
按说，著者既憎恶国民党反动派，他就该同情于领导人民革命的共产党。可是，他也描写了一个中国共产党的，或与党有关系的，女子。他用“母狗”形容了她。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原因很简单：他只看见了国民党反动派的丑恶，而不看见共产党的战士们的英勇坚贞，与共产党在思想上理想上的精深远大。
他既没看见真正的共产党战士，为什么就张嘴骂人呢？首先我们要知道，他是美国的一个不怎么高明的知识分子。跟许多别的美国不高明的知识分子一样，他对共产党抱着偏见。他们狂傲，以为美国的生活方式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国的既最好，比美国的更好的必是怪物。美国反动的政客与军阀拼命宣传保卫美国生活方式，正自以这些狂傲的人们为对象。
我们可以说，现在美国的文化是在停顿发展中。在文化停顿前进中，人们对新事物的感觉就迟钝，甚至于怕有新的感觉。既怕新的，自然对旧的就因依恋而骄傲——保守派多是狂傲无知的。具有这狂傲态度的不能不把共产党人看成为野兽。
新的事物只能随着革命产生，这又不是美国的庸俗作家们所能理解的。他们自从苏联十月革命起始那一天，直到现在，天天听到十月革命是怎么可怕。美国资本家控制着的报纸，刊物，广播，百分之百的告诉他们革命只有杀人放火，别无好处。他们宁愿苟安，坐视他们的政府日趋反动，也不肯想想新的办法。他们也不愿外国人革命，因为他们以为革命只有破坏，而无建设。
这样，美国的一般的不高明的知识分子与写家是抱着一种轻蔑态度，去看世界大事的。假若他们来到中国，象《锦绣的城》的著者，他们便不分国民党与共产党，而通通嗤之以鼻。
同时，这样的写家，假若有机会接到一笔钱，他们就会无中生有的写出谣言与诟骂，去反苏反共。轻蔑态度产生不了坚毅的品格，而金钱的诱惑，在美国，又是不易抗拒的。这也就难怪美国有那么多的谣言了。
美国进步的知识分子与写家之所以受着迫害，也就是因为他们有见识，有胆气，敢接触新的思潮，有新的感觉，而且愿意美国也有新的文化。他们并没有暴动，可是被放在狱里。他们的勇敢使资本家与军阀们害怕，也使庸俗的知识分子们心慌。他们是要在停顿了的文化死水中，冲开堤防，好与世界上最新的文化合流。他们是“怪物”，应当被锁起来。
在十月革命三十三周年纪念日，我写出这读了《锦绣的城》的一点感想。是的，苏联经过三十三年的苦心创造，已有了许多座美国人连想也想不到的锦绣的城。那些城，有音乐（不是爵士乐），有图画（不是美国的连环图画），有雕刻（不是美国的什么也不象的东西），有文学（不是侦探小说），有创造新文化的意志与才力。最值得记住的，那些城是由人民创造而属于人民的。那些城不象美国都市那样，富人住高楼大厦，穷人根本没地方睡觉。
是的，我们中国在共产党领导下，也将建设起多少座锦绣的城，向苏联看齐。苏联的革命史给了中国的革命人民以最大的启示与鼓舞，苏联的友谊与协助增高了我们的能够建设起一个新中国的热情。这个世界是人民的世界，人民的世界里到处有锦绣的城——不过，它们一定不象那位美国先生所写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