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寮子村的好时光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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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3-03-08
第8版()
专栏:

寮子村的好时光
薛宗碧
眼前,秋山寥廓,秋水清远,可我的心境却似乎有些狭窄!转过鹰嘴山,村舍在望。很怕遇见人,偏偏遇上,而且还是阿福老汉,我真有点不知所措了。老汉倒不计较,远远地就招呼:“前几天听说有人进山来讲十二大精神,想不到就是你呀!”他笑眯眯的,满脸秋阳,容光照人。
“大伯,多年不见,您老倒愈来愈年轻了。”
“哈哈,寮子村碰上了好时光,人当然变年轻了。”
老汉是下地掘番薯的,为了拉我到他家叙一叙,宁肯牺牲大半天时间。盛情难却,只好随他进了村。
寮子村说是个村,其实只有三户人家,原先的三间草寮旁边,眼下突兀着三座二层楼的瓦房,而且都有阳台,新崭崭的,漾着喜气。跨进阿福老汉家院子,我受到了盛大的迎接——鸡、鸭、鹅奏起和谐的乐曲,小黄狗狺狺地摆着尾巴。阿福大妈直喊:“稀客,稀客,什么风吹来的!记得那年也……”
“还不快倒茶!”阿福老汉紧接嘴,还直朝她递眼色。
“呵……呵呵,看我乐的。”
大妈一阵风旋进厨房,又一阵风地端出两杯茶,还有好多圆溜溜、红橙橙的柿子,说:
“要是六月来,桃子、李子随你挑。”想不到羸弱蔫蔫、沉默寡言的大妈,如今说话行动竟如此利索。
等我喝完茶,阿福老汉抓了几个柿子往我口袋一塞,拉住我的手:“走,瞧瞧去!”
他带我走进草寮——这里成了蘑菇房,告诉我,去年种蘑菇多少平方米,收了多少钱,今年种了多少平方米,计划收多少钱。接着又带我看了大肥猪和长毛兔。然后,我们登上屋后山坡,他指给我:哪片是他的承包地,哪片是他的山林。老汉一家八口,去年的收入,跟我搞路线教育那年相比,现钱翻了四番,粮食翻了两番。
中午,阿福大妈炒了五六碟小菜,温了一壶米酒招待我。邻居的两个主人也来了。米酒落肚,话渐渐多起来。他们的每一句话都离不开这几年翻天覆地的变化,比醇醪更能醉人。他们愈兴奋,愈使我感到尴尬。可是,我一提起前些年干的蠢事,他们便立即把话堵了回来:“过去的事还塞在牙缝里干吗?那时候你有什么法子?”我无限感激地点点头。
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钟头。饭后,我准备去大队,他们怎么也不放,非让我晚上给他们讲讲十二大精神不可。阿福老汉还搬出一叠《福建日报》,拍拍说:“虽然这上面天天都在宣传,可是我们的文化浅,有些话还是琢磨不透,今天你来,还能错过?”
热乎乎的话烘得我心里也热乎乎的,我想走也走不脱了。
下午,跟阿福老汉一起掘番薯,一个个汤罐般的番薯确实令人喜欢。我流了不少汗,秋风吹拂,浑身舒坦。
吃过晚饭,已是八点,全村大小十六口,集中在阿福老汉家听我宣讲十二大文件。开始,我一人讲,到后来,他们便不时提出问题,要我解答。十点多钟了,大家还不愿散去,最后还是阿福大妈下了逐客令:“怎么,你们不睡就不想让客人睡了?”
虽然忙了一天,我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上了床,压抑了一天的不愉快的往事又窜上心头——1975年秋,我们县委机关八个工作队员进驻王庄大队搞路线教育,我是组长。听说寮子村是个“死角”,三户人家都“走资本主义邪路”,特别是阿福老汉,便先拿他开刀。我们冲杀了一个上午,把山缝缝里种的蕉藕、烟叶,一株一株地消灭掉了。中午,大队干部让阿福老汉做顿午饭,老汉气鼓鼓的,理也不理,大妈泪涟涟的,吭也不吭。其他两家说没米。我们只好空着肚子往回走。想到这里,我不禁脸红心跳起来。两次进村,两种不同景象,这是为什么?我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很久……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推开窗户,芬芳而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我贪婪地呼吸着,顿觉心胸开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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