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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他还有卖花声”——纪念程砚秋老师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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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3-03-22
第5版()
专栏:

“输他还有卖花声”
——纪念程砚秋老师
李世济 唐在炘
在程砚秋老师逝世二十五周年之际,我们手抚遗篇,重读了他二十四岁时赠予陈叔通先生的名句:“人寿比花多几日,输他还有卖花声。”如今,我俩的身体和精力都到了已受限制的时刻,重读砚秋老师珍惜光阴的名句,这感慨是可想而知的了!
人生苦短,对于旧时代中的有志者,似乎是种共通的感情。没有蹉跎岁月,没有放浪形骸,老师把他的一切心血都投掷到艺术事业上了。他十三岁时倒嗓,声音喑哑,可师傅荣蝶仙却与上海戏院签订了演出合同。在此关键时刻,是罗瘿公先生挺身而出,垫付出七百元作为出师的赔偿费用,才把他从荣家赎了出来。在他十四岁到十六岁的修养调理阶段,又幸遇善于知人指路的王瑶卿等名师。在师友的启发和自身的努力之下,他终于独辟蹊径,创造出刚柔相济、婉转多姿的“程腔”。当他已从少年时代的激流险滩中冲闯而过、已在京剧舞台上独树一帜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发出“人寿比花多几日,输他还有卖花声”的感叹呢?这不难做出回答——面对他的是一个庞大、无情的黑社会,单凭个人的努力,实在是无法抗御的呀!抗战时期日寇占领北京之后,老师绝迹舞台,后来索性搬到颐和园背后的青龙桥种地去了。他为保持做人的尊严而舍弃了艺术的实践,貌似无为而实有所得——通过陶冶胸间的浩然正气,更提高了“程剧”的品格。生活总是最公正的,程砚秋老师无论政治上还是艺术上,都应无愧地被誉为强者。
1945年,我们于上海分别得遇老师,以后又经他的介绍而相识。砚秋老师的为人对我们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他那种对艺术不断研磨的精神,更使我们无比敬仰。比如说,我们向老师所学的第一出戏,恰巧都是《贺后骂殿》。但是,1954年他将此剧灌片子时,唱词和唱腔都有所改动。1957年,老师带领我们去莫斯科参加第六届世界青年联欢节的途中,又建议世济以这出《骂殿》参加联欢节的歌咏比赛,并一字一腔地为我们再度加工。当时我们是何等惊讶和感佩呀!距1954年灌片子不过三载,《贺》剧的唱腔又有了不少变化。最能说明程师在艺术上精益求精的事例,据我们多年的观察体会,恐怕莫过于对《锁麟囊》的反复修改了。《锁麟囊》如今似乎可算是程派剧目中最有影响的一个,其艺术成就的取得,也决非一朝一夕之功。据我们粗略统计,老师对其中主要唱腔所做的修改变动,至少有六次之多。从1946年到1951年,老师每到上海,我们是每戏必看——票子总是由老师直接给的,座位也总是在四排中间。我们发现,老师有时把某一剧目连演多日,而其中表演上的变化之多之大,却好象是着意安排的一般!每当演出结束吃夜宵时,我们总是提出那些当晚变动了的地方,并询问变动的理由。程师闻听极为高兴,并总是反过来盘诘我们——那些变动了的地方,是好是不好?如果好,好在哪里?如果不好,又不好在哪里?……那时我们多年轻呀,竟然不揣冒昧地评议起程师的表演来,有时甚至敢说程师的某处改动“不一定合适”!给我们印象最深的是:他总是不急于对我们的评议进行“再评议”,倒时常沉默半晌才感喟地说:“可惜你们都是业余爱好京剧,而吃这行饭的人当中,并不是个个都有这股钻劲儿啊!”
我俩是1945年时在老师门下相识,并不断地以业余爱好者的身份向老师问艺。凭心而论,我们并非不愿从事这个专业,但在旧社会这是不可能的。直到1953年,在党的支持和帮助下,我们才能投身到这个事业中。如果说程砚秋老师通过种种坎坷,在晚年才得到党的帮助支持的话,那我们要幸运得多了,因为我们得到党的教诲的时候要年轻得多,正可以在程师指点下大干一番。我们感谢党,感谢程老师,也感谢对我们多加关照的梅先生、马先生……。
程砚秋老师与我们永别了,但他和我们在精神及事业上的联系,却是永远也无法分开的。据我们的理解,继承程派艺术不能简单地去模拟他晚年时期的表演,而应该研究他这支有影响的流派从形成到发展的全过程。我们有幸在程师盛年时汇集于其门墙之下,有幸得其亲授,学到许多剧目,有幸对其艺术观的形成有着亲身的感受……现在,趁着我们脑力和体力还可以的有限时刻,根据程派艺术自己发展的规律和新时代的要求,我们应该抓紧时间,从实践的角度去进行勇敢的探索,以使程派艺术有所丰富,有所发展,程师倘地下有灵,也应感到欣慰的吧?
又想到文章开头所引的那两句诗。我们根据自己的经历和体会,从新的角度这样理解那两句诗:如果把“花”比做艺术事业的话,那么就无须慨叹人生之须臾了。那两句诗也不妨改几个字:“人寿比花多几日,争他代代卖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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