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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地注意塑造当代人形象——1981—1982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获奖作品读后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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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3-03-21
第5版()
专栏:

更多地注意塑造当代人形象
——1981—1982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获奖作品读后
刘锡诚
塑造当代人的艺术形象,是一些作家共同关心的课题。它已成为一种强有力的艺术倾向,这在获奖的1981—1982年的优秀中篇小说里得到了有力的证明。若干栩栩如生、血肉丰满的当代人的艺术形象出现于小说中,作为时代的镜子,艺术地折射出我们这个大变革时代的某些本质方面。如果对不同时间发表的中篇小说作孤立的、就事论事的研究,也许很难看得出这些造诣不同、个性不同的作家们这种不约而同的艺术探索的价值,甚至也很难正确地估价这类艺术形象达到了何种成就,以及他们在当代文学史上所占的位置。这次中篇小说的评奖,为我们创造了良好的条件,我们可以较为方便地对这类艺术形象进行一些综合和比较了。
这里我想就蒋子龙和孔捷生两位风格很不相同的作家笔下的几个当代人形象,作些粗浅的比较。
蒋子龙的中篇小说《赤橙黄绿青蓝紫》和《锅碗瓢盆交响曲》,都是力求表现当代青年的精神状态的。作者通过对刘思佳、解净、牛宏、牛华等人物,反映出了当代青年人在新的社会发展时期,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领域的发展给他们带来的影响,以及他们对人生、社会的看法,他们的理想,追求。刘思佳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复杂性格。他有头脑、有理想,聪明能干,工作上一丝不苟,肯于助人,又孤独寂寞、傲慢自尊、冷嘲热讽、玩世不恭。在他的性格中,最基本的因素是不甘沉沦,不随波逐流,有独立思考、要求变革的精神。他不苟同于工厂里现行的一些制度和做法,敢于向已经被现实证明是僵化的事物挑战,所以他在厂门外卖煎饼,与党委书记祝同康过不去,给新来的副队长解净出难题。他有很多荒谬的想法,诸如什么“人是一切恶的中心,也是善的渊薮……人对于社会的混乱,对于人生的命运之谜,永远是束手无策的”之类,但他在许多问题上又是个很有思想的人。刘思佳性格的复杂性是由它的矛盾性所决定的,而这种性格的矛盾性,恰恰表明了作品中所提供的现实生活的巨大转折在这个青年人心灵上的投影。象现实生活中的许多当代人一样,在社会生活发生过巨大的动荡之后,刘思佳的精神世界正经历着一场裂变。这种精神裂变的结果,在他的性格中产生了一些看来似乎互相矛盾、互相对立的因素,但却非常自然,非常真实。如果把这种现实中可能产生的性格的矛盾性,经过人工的修饰而变成了性格的明确性,刘思佳固然变成了一个可资效法和推广的社会主义新人,但刘思佳之为刘思佳的这个当代人形象的典型性也就随之减弱了。刘思佳就是刘思佳,不必用某些现成的配方去要求他,说他多了这个、少了那个。应当说,在描写刘思佳这个当代人的性格的复杂性与矛盾性的分寸上,正说明了作者对现实生活和当代青年观察和认识的深刻与独到。《赤橙黄绿青蓝紫》发表一年多来在青年读者中所引起的强烈共鸣,给了我们这样的启示:与其说小说的成就是塑造了刘思佳这个当代青年的人物形象,不如说成功地写出了刘思佳气质。刘思佳气质,是当代青年中一部分人的一种典型气质;刘思佳这个形象,也因为他具有的这种刘思佳气质,而在现实生活中,特别是在当代青年中发出回响。
刘思佳的那种强者的精神,在《锅碗瓢盆交响曲》里的牛宏身上有所继承。人们通常把牛宏看成是一个改革者的形象,这固然是不错的,他身上有一种敢于向传统、惰性、僵化、现状挑战的精神,敢于挑起重担锐志改革的气度,这种强者精神正是刘思佳身上也有的。所不同的,是牛宏身上的这种强者精神比刘思佳身上更具有明确性。刘思佳的那种冷嘲热讽、玩世不恭的气质,在牛宏身上不见了,代之以兢兢业业、精明能干的务实精神,没有这种务实精神,那个春城饭店经理的职务,他是承担不了的。而刘思佳身上的那种风流倜傥、洒脱干练、出奇制胜的作风,倒是更多地出现在牛华的身上。因此,从总体看来,《锅碗瓢盆交响曲》在反映现实生活的矛盾、揭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方面,作者的思考显然深化了,显示出他特有的对生活敏感的可贵素质,而在捕捉当代人的精神面貌、塑造人物的艺术个性上则稍逊于《赤橙黄绿青蓝紫》,在某些地方甚至给人一种重复自己的感觉。
孔捷生也是一位关注当代人的思想和生活的作家。他年轻,曾经插过队,当过工人,因此,他对他的同时代人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有较为深切的感受。这些感受从他这次获奖的小说《普通女工》以及另一部中篇《南方的岸》里看得出来。这两部小说虽然刻画的是截然不同的人物,使用的是截然不同的笔法,但作者所要表现的思想却是一样的:青年在生活中的位置。
易杰从海南的橡胶园回到广州,结束了漫长的知青的生涯,在大都市里办起了一家“老知青粥粉铺”。他把全副的精力和心血都倾注在这小小的事业上,还在业余时间从事写作。从动荡到安定,从偏远的海岛回到都市,在某些人看来,易杰该知足了。但是,他却对自己这样生活下去是否“能抵达那令人向往的甘泉”发生了怀疑,经过反复思索,他终于决定离开这繁华的大都市,与暮珍(她生活在庸俗而卑琐的生活环境里)一起重返他们曾经战斗过、曾经挥洒过汗水、留下过青春脚步的南海橡胶园。那里才是真正能够迸发出他们全部光彩的地方,那里才是真正能够使他们的生命呈现出全部价值的地方。易杰身上有一种顽强的开拓精神,他终于在生活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又要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的开拓。《南方的岸》里写了各种各样的人生,有瑰丽的,也有庸俗的,易杰和暮珍身上,体现着作者的美学理想,是自不待言的。
与易杰相比,女工何婵的命运要不幸一些。她有一个在插队时生的私生子华仔。这在我们的社会里就是一个被人戳脊梁骨的大缺点,足以使她抬不起头来,不能正正派派做人。此外,她要在上班的空闲去看望孩子,病了要照看他,经济上也相当拮据。应当讲,现实对她是严峻的。但她不是一个弱者,而是一个强者。作者相当充分地挖掘她性格中的这一主导方面。她有腰椎痛的病,但她一坐就是八小时,从无怨言。她把教育好孩子和做好工作,看成是她安身立命的两根支柱。因此她埋头苦干,认真负责,一丝不苟,别人带手套她不戴,别人休息聊天她不休息不聊天,她是全车间唯一产品免检的工人。这样一个不显山、不显水的女工,成了一个先进人物,又当了组长。平淡而琐碎的人生忽然注进了新的内容,平庸无聊的生活展示出了新的意义。她不再只考虑“好好做工,好好教育儿子”了,她也开始过问别人的工作和生活了。何婵也在生活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不过,这位置不是易杰和暮珍所找到的“新岸”,而是在这平凡而伟大的劳动之中,在人与人的相互关怀、谅解、帮助、相濡以沫的温馨之中。作者强调地写出了何婵身上所蕴藏的不屈不挠的实干精神,这也是我们当代人之中一种正在蓬勃发展着的民族精神。
有人批评孔捷生写得太乐观了,太浪漫了。也许是这样。易杰、暮珍回到了南海,何婵找到了温馨与信任。但这是现实的画面,也是肯定无疑的。我们的社会主义文学,即使是现实的图画,也应放射出理想的光芒。孔捷生在《旧梦与新岸》一文中说:“任何民族,她的青年一代缺了理想,缺了志气,便将要衰败灭亡。我真希望中国的青年变得更浪漫一些,与那种市侩式的‘现实’离得远一些,对前途热血多一些,而冷嘲少一些。这样中国便更富强更有朝气。”他的当代人的形象,正是这种与市侩式的现实离得远一些、对前途热血多一些的青年。
蒋子龙和孔捷生是两个气质很不相同的作家,一个粗犷而磅礴,一个细腻而柔和,但却显示出某种共同性的艺术倾向,即对当代人的关注,而且都在努力发掘当代人身上的那种强者精神和开拓精神。生活的阳光平均地落在每个作家身上,有的人接受到阳光是一闪而逝,有的人则能立即产生一种艺术的感应,立刻捕捉住正在飞驰的生活现象,加以深化,一直到酝酿和创造出艺术形象来。这当然与作家对生活的思考有关,如果他是一个对当代人有自己的思考的作家,当生活的阳光投射到他身上的时候,就会产生强烈的感应。否则,这种感应是无由产生的。蒋子龙和孔捷生正是在这一点上有了共同点,而且作出了成绩。
致力于描写当代人形象的作家很多,我们文学的当代人形象画廊也初步呈现出多彩多姿的景象,希望有更多的作家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这里来,写出更多的动人的人物形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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