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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林萍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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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3-04-01
第8版()
专栏:心香一瓣

我的朋友林萍
聂眉初
我喜欢“心香一瓣”这个专栏的名字。因为它极好地表达出了我的心情——在我的心底,长久地埋藏着一支馨香,一直独自默默地奉献给我那遥远的年青的朋友。
林萍,这也许是专属我一个人的名字。
那是1937年,芦沟桥事变爆发不久,我滞留在湖南乡下老家。那年我16岁。在延安的小舅按期给我寄来《解放》三日刊,并且用《新中华报》包裹着。但是,我那时政治水平很低,接受不了这个刊物。我看不懂,不爱看。小舅知道我的母亲——他的大姐,有些封建,不让我们交男朋友,便给我介绍了当时在武汉的林萍——他的女朋友。
林萍常给我写信,解答我的问题和苦闷。常常给我寄来一些救亡刊物,关于青年和妇女的杂志。这些信,这些书,是我在闭塞的乡下与外界接触的唯一通道,是我民族意识政治觉悟刚刚萌芽时的一盏引路灯。我那时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最可信赖的大姐姐,把思考的疑惑的一切都对她说。她总是及时详尽地写回信给我。虽然小舅去延安已好几年,但延安的具体形象我是从她那里才了解的。
那时候,我和母亲都确认她是小舅的“女朋友”,也就是我还没有结婚的“小舅妈”。
冬末,我回到了天津。第二年夏天,我终于揣着小舅写给董老的介绍信奔赴延安。过武汉,去找八路军办事处。这要先找到小舅在天津时的老朋友邵大姐夫妇和林萍。先找到邵大姐。她诡秘地笑着对我说:“告诉你一件想不到的事——林萍不是女的!”
这想不到的消息太出我意外,太使我惊讶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林萍,竟是一个穿着雪白的衬衫的小伙子——李涵。
邵大姐对我说,他刚送走了他的爱人。她去了延安,他则遵从组织的安排,留在了武汉。我那时没有生活经验,不懂得这里面的滋味,更没有想到这可能带来什么后果。
他不是女的。但他仍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特殊的朋友。到延安以后,我仍不时地写信给他,仍旧称呼他“萍”。
他的爱人在延安和别人恋爱了。我很生气。写信给他埋怨了一通。他回信却宽慰我,并且让我一起诚挚地祝愿她幸福。我听了他的劝导,便放开了这件事,没有多想这后面隐藏着的痛苦和不眠之夜,也没有象后来那样,越来越深切地体会到那宽大的胸怀和淳厚的心。
1939年,我随鲁艺实验剧团去了晋东南。那时我没有深入生活,艺术水平也很低,乱写了一些歌词。不知道这些歌经由什么途径传到了大后方。李涵在重庆的一张报纸上看到了一首,立即欣喜地激动地给我写了一封信。那支小歌很平庸,但直到现在我忘不了那支歌。一哼起它,面前便浮起我亲爱的朋友的影子。
后来,再没有得到他的消息。过了许久,听说他在国民党的集中营里害肺病死了。
我知道的关于他的事情是那么少,但怀念却是那么深。在历史的长河中,有无数小小的环。我和我的同龄人,现在退休了,把战斗的岗位留给了年青的一代。在我们年青的时候,也曾联结过另一些小小的环。过去四十多年了,他仍活在我的心里。我的启蒙者,对我的成长寄予了那么热切的希望。他用平凡、甚至平淡的笔触把自己的形象留在了人间,他只是顺从自己的心自然地写下了对革命、对生活、对个人命运的态度。他大概没有什么丰功伟绩。至今我没有看到过有什么文章悼念他。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环。历史就是由这样无数的环联接着、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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