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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曲微言——从改编《西厢记》所想到的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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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3-04-26
第5版()
专栏:文艺随笔

顾曲微言
——从改编《西厢记》所想到的
宋振庭
承改编作者马少波同志的盛情,我有机会看了北昆的《西厢记》。对于我国文学史上这一瑰宝,也可算是立于世界文学史屋脊上的这一高峰,能按元曲、杂剧形式使之演出,再现于舞台上,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大事,没有人敢冒险,敢动这块如神物般的古典名著。这笔帐,中国文艺史、戏剧史在想要开创新局面的今天是早晚要还的。在剧场见到少波同志时,我说“你真胆大包天,不怕佛头着粪之讥”。我这话有双关之意,既有鼓励,也有一些担心。作者前不久改编《临川四梦》之一《牡丹亭》,这一回,又改编了《西厢记》,这股锐气令人佩服。
《西厢记》、《牡丹亭》不改编很难上演,作为乱弹,这还好办,作为元曲杂剧就难死人也。如果是京剧的红娘、豫剧的拷红,用不着费话,毋庸多议,但标明王实甫的《西厢记》,这就得好好端详端详。要知道,不但中国人,外国人也有不少人以研究此名著而得了博士学位的。
《西厢记》里的崔莺莺,这个文学典型,实在难死人也。她浑身浸透了宰相贵族大家之女的极沉重的内心矛盾心理。这不怪别人,元稹的《会真记》就这么规定了,王实甫、董解元的再创造,也基本忠实于其典型性。啥叫典型?陈伯华同志以其演员的行话说:“演这个人,就得象这个人家的人,说这个家庭的话,行这个家庭的事,按这个人家的规矩办”。我看这是对恩格斯的典型环境典型性格的顶妙的中国式的注解。
莺莺可否解放一点呢!青年人看《红楼梦》,就不明白林黛玉为啥不搞自由恋爱,为啥那么委委屈屈的死去?现在不是李白都可以和杨贵妃在沉香亭幽会,倾吐心曲嘛?不是有恋爱就得追呀追呀,都得在草地上滚嘛(而且还得有慢镜头)。“文化大革命”前康生大放厥词,“要打倒西厢记,解放崔莺莺”,并发命令代之以东墙记,而且也真有人奉命唯谨上演了《董秀英花月东墙记》。结果如何呢?一个老头观众说:看了一晚上,就是一出搞破鞋的事!
凡历史名著的典型生命力,是其艺术的核心,如哈姆雷特的悲剧性格(软弱性格),已被称为“哈式心理”类型。如把他解放一下,变成发动玄武门政变,并以《宫门带》一剧演之的李世民,那还有什么哈姆雷特?不管什么崔莺莺,杜丽娘,董秀英,反正都一样。一道汤,这样演省事。但还有更省事的呢,比如若都参加共青团,按新婚姻法起诉,不更痛快嘛!看完戏上台,让我说话,我说我双手高举,拥护朱穆之部长的话,昆曲不能停步,要提倡,也得敢演大名著,从这个意义上我不是吹捧改编者,为北昆作广告。但我又说了一句话,就是“西厢记可千万别演成东墙记。”我绝不是说此次改编已变成了东墙记;但这个危险非杞人之忧,遍观今日的舞台“溶西厢和东墙于一锅”的事,大概不是我的污蔑之词吧!而且还有叫人更打寒战的事呢!
改编名著,前人就视为畏途,是费力不讨好的事,连元曲四大家之首席关汉卿,相传他续写的西厢记第五本,“金圣叹还骂得个狗血喷头”。这桩公案,稍弄文艺的,尽人皆知。但我想正面提个建议,在改编名著时,可得谨慎一些。第一,既是改编,又是名著,总不是新创,就应该辛苦一些,谨慎一些。不薄今人爱古人,既不可照抄无误(这倒危险性小),可别大刀阔斧,另起炉灶。要另起,咱们就重写,爱咋写就咋写。第二,文学的基本典型规定性,不可能反其道而行之。第三,区别精华与糟粕。最精华之处,即一戏之胆,不必摘除胆囊。糟粕陈言务去之,一般之处也是可以动的。第四,尊重艺术演出的类型要求,元曲得是元曲,杂剧得是杂剧,乱弹就是乱弹,比如二人转的“听琴”,就一口气唱了几十个“莫不是”,而且红娘还可以唱“煎饼卷大葱”呢!
写完以上一些“微言”之后,我也有点顾虑了:这顾虑就我是有言在先:我非顽固派、保守派、棍子派。第一,我拥护上演,我拥护有人敢改编名著,而且得有豁出去的精神。第二,我也声明:这是一件苦差事,费力不讨好的事,尤其名家,如老朋友马少波同志,责在楷模,这次改编成绩固然不小,但可斟酌研究之处也还不少。因为:若是年轻小友写的,我也不会写这些多余的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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