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旋律——张海迪日记摘抄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

生活的旋律
——张海迪日记摘抄
新华社编者按：征得张海迪同志的同意，本社摘发她的日记的一小部分，目的是帮助大家，特别是青少年，进一步认识张海迪同志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刻苦自励的顽强毅力，为人民服务的献身精神。
张海迪的日记是一面镜子。青年朋友们可以对照一下、想一想：从张海迪身上学习什么，应当有什么样的理想、什么样的幸福观，应当怎样正确地对待生活、工作和学习？这将是很有益处的。
“理想应当是属于人民的，并非属于自己”
一九七○年四月二十七日
我们来到农村啦！这儿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原以为农村是青山绿水、花木果草。不，这儿的土地是贫瘠的、荒芜的。到处是一片白花花的盐碱地。只是窗后一大块绿——那是不怎么茂盛的庄稼。是啊！这里需要改造！我真想能在这块土地上做一个勤劳的播种人——把幸福的种子播下去。
老人、孩子……，所有的人对我都那么友好，这使我爱他们。人们啊！我真愿为你们多做些事！
一九七○年七月十三日
今天刘彪领来一个驼背的小孩，孩子们叫他“二罗锅”。这孩子到我跟前说：“姐，你能给我治罗锅不？”人们都笑了，可我心里却象倒了五味瓶，眼泪也流出来了。这孩子真可怜，面黄肌瘦，大概是营养不良。我拉着他的手，想说点什么，我不愿让他失望。我要给他治病，如果有一天他病好了，那我将会怎样地高兴啊！
一九七五年五月三日
做为新中国的一名青年是很光荣的。在青年时期我一定不浪费一寸时光。我虽然不能象健康的青年那样去劳动，可我也要用双手为祖国描绘美好的图画。
青年的理想应当是属于人民的，并非属于自己。为个人名利的前途是没有意思的，是没有出息的。
一九七五年五月二十九日
下班了，我拐到城郊的路上，想看看路两旁的麦子。太阳就要落山了，火红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也映红了公路上来往的行人。即将成熟的小麦被晚风轻轻地吹拂着，发出刷刷的响声，好象在唱着一支丰收的歌曲。这歌呀，快把庄稼人的心唱醉了（从田边老汉的满脸笑容就可知道）。
一九八一年十月三十日
我是鱼，大家是水；没有水，鱼就不能生存，没有朋友，生活就失去意义。
一九八二年六月二日
今天记者让我回忆自己的成长过程，我把以前的许多事都想起来了。可以这样说，我的思想根基是建立在这样一块土地上的：那就是人民。
一九八二年六月二十五日
有的人对共产主义失去了信仰，去信什么神灵，这是一种自私的表现，因为他们只是寻求自我解脱，为了填补自己心灵的空虚；而我们是坚定地信仰共产主义的。过去有无数先烈抛头颅，是为了人民群众的解放和幸福。这种精神是无私的，共产主义的。
一九八二年七月十日
有人说我为别人做点事是寻求自我安慰的，可我认为这是一种幸福。因为我得到的不是自私而可怜的安慰，不是为了自己的“解脱”，使自己空虚的灵魂得到慰藉，而我是为了很多人的幸福才这样。我用这种献身精神充实自己的生活，使自己和人民一起欢乐。这就是一种共产主义思想的熏陶吧。
“能使大多数人幸福的人，他自己也是幸福的”
一九七四年　日记扉页
我要牢牢记住这段名言：
“对待同志要象春天般的温暖，
对待工作要象夏天一样的火热，
对待个人主义要象秋风扫落叶一样，
对待敌人要象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一九七五年四月二十七日
今天一对青年夫妇来找我给他们抱着的小孩治病，当我给他扎针时，见那孩子腿上满是屎，就不愿给他扎。我想说，你回家给他洗洗再来吧。这个念头一出现，我立刻又想起好多人民医生的先进事迹，那些医生有为患者吸痰的，有为患者擦屎抹尿的……可是我为这点事就为难了，多不应该呀！最后，我终于热心地为孩子治疗了。
一九七五年六月二十六日
“七一”快到了，我画了个纪念党的五十四周年诞生日的壁报报头。看着鲜艳的党旗，心情无比激动。我轻轻唱起了“眼望红旗情满怀”。
一九八一年十月三日
有人说幸福是抽象的，那是因为他没有得到真正的幸福，而且他所谓的幸福是对最狭隘的个人而言。我说幸福，真正的幸福是具体而实在的，就象共产主义战士雷锋说的：“我觉得人生在世，只有勤劳，发奋图强，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为人类的解放事业——共产主义贡献自己的一切，这才是最幸福的。”
一九八一年十月十五日
早上起得早了一些。我想多做些事，病也许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因此，我盼望能把一天当做两天用。从早上6点钟我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和学习，晚上12点睡觉，算了算，工作了18个小时。要是晚上不睡觉就好了。我觉得胸中象有一股熊熊的火焰在燃烧，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空过一天是有罪的。
一九八一年十月二十四日
中午11点钟打吊针，输入了些红霉素和氢考，看来单靠这些抗菌素并不能控制病情的发展。从胸透情况来看，很不好。从整个发病过程来看很象肺癌。如果真是那样，你怎么办？绝望吗？
在这个时候你越要冷静，因为情绪的波动往往会使病情急剧恶化，如果真快要死了，并不可怕，遗憾的是所做的一切太少了。
我想起保尔一段话：“人生最美好的，就是在你停止生存时，也还能用你所创造的一切为人民服务。”因此，我决定和解梅一起译完那本书。
一九八二年七月一日
今天是党的生日。我从小就受党的教育。我心目中的共产党员应该是江姐、刘胡兰、白求恩、雷锋那样的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共产党人——忘我无私的人。我渴望成为这样的人。多少年来他们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
一九八二年七月七日
近来很多同志对我说，希望我能参加一次考试，弄到一张
“文凭”。我考虑过，也向往着得到一张文凭，我只是想用它来证明自己的学习成绩，而不想依仗它为自己谋取什么。说实话，我如果想得到这些，我完全可以辞掉所有的病号，谢绝所有的朋友，不再为他们的幸福和快乐去费神；也许我可以埋在书堆里一个阶段，到时真会得到一张盖着红印的文凭。但我不明白，那是否会帮助我多为人们做点什么。为了自己去忙碌总是没有什么意思的。那是自私的快乐和满足。记得马克思说过：“能使大多数人幸福的人，他自己本身也是幸福的。”我想做这样的人。
“用知识武装起来的人是不可战胜的”
一九八○年九月十九日
我喜欢这么一句诗：“自古雄才多磨难，纨绔子弟少伟男。”翻书看看，大凡成才的贤人哲士哪个不是经历了艰辛的呢？屈原流放赋《离骚》，左丘失明传《春秋》，司马迁受刑写《史记》，曹雪芹举家食粥创作出不朽的《红楼梦》……古今中外，发愤而作者又何止百个、千个？大量的事实告诉人们——路是越走越宽的！
一九八一年十月七日
我早就说过，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全身瘫痪了，那我决不沮丧，而要象保尔那样继续学习、工作。我现在就必须努力学习文学创作知识，为将来身体出现最坏的情况，做出最乐观的打算。
一九八一年十月九日
疾病给予我的除了痛苦，还使我丧失几乎全部的体力。现在我所有的就是旺盛的精力和活跃的思想，也许这就是青春的活力吧。对知识和生命渴求的热望使我不甘于落伍——不能离开青年们前进的行列，因为和他们一样，我是一个共青团员。
一九八一年十月十九日
晚上翻了翻最近的青年杂志，突然又受到了新的启发。看来我的脑子还是空洞的，必须经常用新鲜的知识去充实它。大脑需要营养，除了在生理上需要血液的供应，在精神上还需要广博的知识去营养。否则，还是一个“低能儿”。而我们青年一代如果不努力，出现“低能儿”的可能性是有的，那便是一些不学无术的寄生虫。
一九八一年十月三十一日
今天下午，我好象突然来到了世界上。昏迷了5天后，我醒了过来，认出了床边的妈妈和妹妹。当我意识到这并不是在做梦时，高兴极了——我还活着，我还活着！但我感到全身到处都在疼。
晚上我的精神好些了。大家为我洗了脸，梳了头发，我刷了牙，顿时清凉多了。我扭头发现右边的钢丝床上放着许多药。当我知道这些都是我用的，不禁吓了一跳，因为那里面有对大脑有抑制作用的冬眠灵之类。我真怕自己的脑子坏了。那样我就完了，以后什么东西也学不会了，什么事也不能做了。不，我不要安慰！我向妹妹要来了纸和笔，转身写起来。呀，手有些颤抖！不过字写成了：生命之树长青！
噢，没问题！但我还要试验一下延时记忆力，记它16个日语单词，但愿明天早上我能想起来。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一日
今天早上输完液后我醒了。不知怎么的我好象一年没睡觉一样，我认为这是大脑的抑制状态。我强打起精神努力回想这几天的事情，突然想起昨晚记的十六个日语单词，把它们一一在脑海里过了一遍，0K！我胜利了！我把它们全部记住了！这真是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重要。但愿我能快些出院，快看书去，工作去。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四日
我必须抓紧时间学习。时间浪费掉了，这是最可惜的。时间，就是生命啊！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十日
我发现，如果让我离开了书，离开了知识，我就会垮下去，就会很快地死亡。难怪高尔基曾说过：“用知识武装起来的人是不可战胜的。”
“留给人们最好的，不就是愉快吗？”
一九七一年十二月三十日
我们青少年要以无数英雄为榜样，如果党和革命事业需要，就随时准备为我们的母亲——伟大的党献出自己的生命。我下定决心，只要活着，就要为人民服务。我愿意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党，愿意把自己的青春献给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
一九七三年一月二十日
搬到县城后我很少上街，我怕人们看我，好象我是其它星球上来的一样。在他人的眼睛里，我与众不同，可是，人们，你们知道我的内心世界吗？在那个世界里我也有自己最美好的一切，这使我不甘落在别人的后面。现在，从人们的目光中我或多或少地了解了，我比别人低一等，那就是因为我失去了双腿。多么痛苦啊！沉沦吗？我不甘心；奋进吗，我该怎样铺设一条金光大道？是的，首先我要克服自卑感。我要这样想：在通往未来的征途上，我和你们是同路人！我要加强自我制约的能力，坚强些！
一九七五年五月三十日
上班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说实在的，我真是太累了。我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坚持了这一个多月，每天迎着朝阳上班，披着晚霞回家。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使我的身体有所损失，但我却学到了许多东西。
一九七五年六月二十九日
今天看了《马克思传》。马克思夫妇在那艰苦的年月里，为共产主义事业进行了卓绝的斗争。有时马克思家里甚至连吃的东西都没有了。他们的小儿子就是那时死的。可是马克思和夫人燕妮仍然保持着斗争的信心。我们青年人生在新中国，更不能消极，要上进，要努力。不然我们是对不起先烈们的。
一九七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二十二日是冬至，妈妈说天特别冷。就在这一天我又经受了一次大考验——我做了第四次手术。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绿，朦胧中我分明看见到处是绿色。我知道了，那是青春的感召。那是生命！我的全身都是汗，是啊，太疼了，我几乎受不了。这种撕心裂肺的疼使我想大叫起来。不能，千万不能。咬住被单，我在颤抖中忍耐着。可是疼，还是疼！到晚上为止，妈妈和朋友们不知叫过几次医生和护士了。“止疼片不能吃了”，我听到他们这样说。是的，我懂，不能再吃了，要过量了。我也懂得，组织损伤——那么长的刀口，吃药止疼无济于事。
亲人朋友的安慰不能使疼痛减轻，但我不愿露出苦相。明天起我要试着微笑，留给人们最好的，不就是愉快吗？
一九八一年一月一日
干杯！奋斗者自有自己的快乐。
今晚，十几个朋友欢聚一堂，我们用欢乐庆祝新的一年到来。这是我们用奋斗迎来的又一年啊！丰盛的晚餐，醇美的红酒，快乐的歌声，使我们感到生活是多么可爱。在过去漫长的生活道路上，我们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今天—在新年的第一天，那都已是过去了的事了。现在需要我们挺起胸、昂起头，向前瞻望。朋友们，让我们更紧密地携起手来，我们是牢不可破的分子群，惰性不是我们的属性。让我们在前进的道路上，放出光和热。
干杯！奋斗者自有自己的快乐。
一九八一年九月二十四日
今天又吐了血，发烧三十八度四。不知怎么，我这几天心烦得很。倒不是为可能过早地死而去烦恼，也不是因为疾病的痛苦，对于这一切我早已不怕了。过去我曾经受了比这要痛苦多少倍的折磨。我并没被吓倒，也没有被那无形的死神夺去生命，我一直愉快地生活着。
这几天，我老是在想，自己在生命的里程中，做得太少了，太少了。我总是想把一天当做两天用，不停地忙着，忙着。可总没有做出些什么。我就是为此而烦闷。
不过冷静下来想一想，急又有什么用呢？只要心在跳动，我就要努力学习和工作，顽强地与疾病抗争。相信我是一个胜利者。用生命的火花去照亮通往美好未来的征程。
一九八一年九月二十八日
我对明天的生活是充满信心的。人就是这样，必须对生活先有信心，然后才能使生活永远延续下去。而所谓信心就是希望。我已经忘记这是谁说的话，但这里面却是不无道理的。
今天在杂志上看到了贝多芬的一句话，他是一个极热爱生命的人。
“我要扼住命运的喉咙。它决不能使我完全屈服——能把生命活上千百次真是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