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不寻常的握手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

　　一次不寻常的握手
　　他们为什么握手？是老战友重逢，是好朋友畅叙，还是亲人握别？都不是。
这是一次不寻常的握手！
一记耳光
照片右边的这个叫杨乃廷，50岁开外，湖南省衡阳市溶剂厂行政股副股长；左边这个叫伍敏，年近六旬，同厂财务股股长、归侨、会计师。不幸的一巴掌，使两个同辈人在感情上分了手。
4月8日上午，杨乃廷口头向伍敏提出一个福利开支方案。伍敏一向坚持原则，对工作一丝不苟，并且管理有方。1974年，他调到溶剂厂，不到一年时间就改变了该厂财务管理混乱的状况，为扭转连年亏损的局面作出了贡献。这一次，伍敏又在“把关”了。他不同意杨乃廷请厂外劳力来食堂安装水管，双方产生了分歧。伍认为，本厂劳力充裕，可以自己解决；到外面请人，增加生产成本，按财务制度不能报销。杨认为，这件事花不了几个钱，该办的还是要办。伍认为，坚持原则并不等于反对办群众福利，这件事要办也只能由食堂内部以收抵支解决。杨开始生气了：“你这也卡，那也卡，叫我的工作怎么搞？”伍敏手一挥，回敬了当今一句时髦话：“搞不了，莫搞，张榜招贤嘛！”杨乃廷一听，火冒三丈，“叭”地给了伍敏一记耳光。据目击者说，这一耳光确实打出了“水平”，20几步远都听到了响声，脸上的五个指印许久未消。
抽刀断水
与其说伍敏脸上挨了一耳光，不如说他心上被人狠抽了一鞭子。在“文革”中，他的一只眼睛被打成半失明，那是十年动乱期间遭的难；而这一记耳光却发生在正在落实知识分子政策的今天，叫他怎么想得通？
被打的当天晚上，伍敏正好收看了湖南省衡阳柴油汽车修制厂归侨工程师江永絮遭受排斥打击的电视新闻，他的心顿时开了“天窗”：对，走江永絮上告的道路！
他铺开素笺，老泪纵横，彻夜不眠地向《人民日报》、国务院侨务办公室、财政部等16家中央及省、市单位草拟申诉信……
伍会计师就要上告的消息不胫而走，社会舆论为之哗然——
有人抱怨：“衡阳人就是爱捅漏子！”
有人惊呼：“衡阳市委这下子可踩着了连环雷。江永絮事件还未平息，‘伍永絮’事件又炸开了！”
有人出谋：“赶快采取组织措施，压住阵脚！”
溶剂厂领导立即向主管局报批：撤销杨乃廷行政股副股长职务。
不久，杨乃廷受到了撤职处分并通报全局。报社、电视台记者获得这一消息后，立即准备发布新闻。
哪知，“抽刀断水水更流”。事态发生了新的变化，有不少人同情受处分者：
“唉，一巴掌就打掉了一个股长职务，这还要不要看一贯表现？”
“哼！小题大作，真格让知识分子尾巴翘上天了！”
杨乃廷呢，受部分人态度的影响，思想出现了严重反复。他四处诉“苦”，并多次流露出自杀的念头；他家属几次质问厂、局领导和记者：“老伍是归侨知识分子，老杨也是炎黄子孙，你们为什么不一视同仁？”“出了人命，我们全家要把官司打到中央去！”
而伍敏呢，也按捺不住了。杨乃廷的反复，又促使他不服：我伍敏是靠归侨和知识分子两块牌子压人，还是靠正义吃饭？你有命一条，我有一条命！我非上告不可。不然，受气的日子还在后头！
一方要自杀，一方要上告；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转化工作
严肃的课题摆到了市委、市政府领导面前。正在参加全市知识分子代表座谈会的市委书记刘质毅，匆匆拿起了电话听筒；正要赶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的市长杨敏之，连忙收住了脚步。他们即刻分头同有关部门负责人商讨——杨乃廷和伍敏都不服，说明了什么？大家认为，归侨会计师所挨的耳光，不是单纯的个人恩怨所致，而是有它复杂的社会背景。当前，落实知识分子政策，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在政治上思想上消除一部分人头脑里残存的“左”的偏见和长期存在的隔阂，既分清是非，又有利于加强团结。于是，衡阳市委、市政府迅速定出了处理这一事件的原则：“及时处理，使被打者满意；严肃处理，使打人者受到教育；正确处理，进一步增强团结。”
一场艰苦的工作展开了！
——市长杨敏之和市侨务办公室、市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办公室负责同志，先后专程登门慰问伍敏同志，肯定他几十年如一日坚持原则，努力工作，忠心报国的高尚品德，表示要从维护知识分子的地位和合法权益的高度来为他撑腰作主，伸张正义；并要求他拿出政治远见，为消除某些由来已久的隔阂作出贡献。伍敏激动地表示：“党这样信赖我，支持我，我一定要对得起党，对得起工农大众！”
——市主管局党委书记兼局长王正南受市委、市政府的委托，十一天内六次深入溶剂厂，重点帮助杨乃廷端正态度，提高认识。首先，他代表厂领导和局党委实事求是地肯定了杨以往的工作成绩，接着，诚恳地分析了他那一巴掌的社会影响，严肃指出他消极对抗的严重错误，表明上级领导对他的期望，并当面更正了处分通报中的某些失当之处。在和风细雨的交谈中，杨乃廷终于挖出了“妄自尊大”、“怕丢面子”的错误根源。
——衡阳日报总编辑和一名编委，三次找杨乃廷同志的家属谈心，请他们相信新闻单位一定会尊重事实，主持公道。杨的家属放心了，由“火上加油”变成“釜底抽薪”，转过来主动配合组织做杨乃廷的思想工作，并且同意登报、拍电视教育大家。
——市溶剂厂领导班子接连召开了全厂党员会议、管理人员会议和生产骨干会议，反复向干部、群众说明事件的真相，澄清是非。号召大家真正从思想上尊重知识和知识分子，杜绝类似事件的发生。
花好月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杨乃廷深刻地认识了自己的错误，受处分后又主动向组织写了四次检讨。
伍敏同志谅解了杨乃廷。这位1947年大学经济系毕业、1953年从美国归来的老知识分子分别用口头和书面形式，向组织表示：我不能低人一等，但只求一视同仁。杨乃廷同志检讨深刻，态度诚恳，我再揪住他不放的话，那就不实事求是了。“文化革命”中，我被诬陷为“特务”，批斗八年，就是吃了不实事求是的亏。现在，我彻底打消了向有关单位寄发申诉信的念头，并建议厂党总支和上级领导机关，减轻对杨乃廷同志的处分。
由于一方诚挚检讨，一方得理让人，爱国归侨、会计师伍敏被打事件，出现了意料不到的好结果——
市溶剂厂党总支和主管局党委，慎重研究了伍敏同志的建议，重新考虑了对杨乃廷同志的处分。决定把撤销行政职务处分改为行政警告处分。
市委书记刘质毅亲切接见了伍敏和杨乃廷。他代表市委和市政府，表扬了伍敏顾全大局、得理让人的胸怀，称赞了杨乃廷知错能改的正确态度。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了！
湖南电视台记者　曾少华
《衡阳日报》记者　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