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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3-06-13
第8版()
专栏:


孙士正
我的案头常堆着各地友人的来信,而他的一封则被我放在大信封里。多次被大家随手取阅,以致渐渐地有些破损了。
我同他分手是在三十三年前的春天,渡江前夕,在苏北农村。淮海战役取得了伟大胜利。大家怀着兴奋的心情向江南进军。临别,干校同学挨个地紧紧握手,互相嘱咐:“到了江南,不忘通信联系。”然后把背包带拉一拉紧,各奔前程。
不久,我接到了他南下福建在行军途中的来信,是用白报纸正反两面都写的,整齐的颜体钢笔字,浑厚得就象他那胖胖的圆脸。那时他才十八岁。他在信中问到同学们的情况,同时向我介绍了他初到祖国东南沿海所见的风光。此后,他不知去了哪里,我也从一个城市换到另一个城市,彼此不通信息。那封牛皮纸信封上印着“福建厦门支前司令部”字样的远方来信却一直被我珍惜地保存在身边。
对于亲朋挚友的来信,我总是舍不得丢掉。久而久之,包包扎扎,竟装满了一纸箱。一封信就好比是一位朋友,同志,亲人。工余休息随意抽两封旧信读读,就等于和老朋友重新见面交谈,这也是一种愉快的休息。有一次,我再次读过那封“远方来信”,乘兴按着原址发出一信,结果,信退了回来:“地址不详,无法投递。”于是,我又把它原封不动地同二十多年前他给我的信放在一起,留在身边。
他在哪里啊?回忆把我带到了四十年代的东北农村。
那时我们干校十队一个组十二人,住在老乡家里,白天开会学习,讨论,晚上就在泥地上打个通铺睡觉。老乡们送来些干草,我们每人发了一条二斤半重的黑粗布棉被。晚上躺在草铺上,十二人分两头,互相紧靠着身子,盖上那“二斤半”黑被和各人的衣服,翻身都得当心别惊醒别人。清早,起身号一响,大家准时起床,打好背包、收拾草铺,把泥地打扫干净。当房东老大爷起身的时候,我们已经出操完毕,回来坐在门口看书、记笔记了。小组值勤打扫清洁卫生时,总是这位十八岁的伙伴把泥地扫得最光滑,干净,连壁角里都没有一点灰尘。
一晃三四十年过去啦!原地委干校的同志现在星散大江南北,祖国各地,都在不同的岗位上为“四化”奔忙,我也从农村回到了离开二十三年的省城。一些老同学聚会时,谈起了那位远方战友,据说他已在外省担任领导。我想,同学之间是不分职位高低的。于是我写了一封信,连同当年他给我的信,和我寄去又退回的信一并寄了出去。这次,很快地接到了他热情的长长的回信。他说,三封信,把他带回到三十四年前的苏北。那时,大家从江南各个地方冲破险阻到苏北集合。领导同志的亲切教导,同学之间的诚挚的友爱,至今仍是鞭策他前进的动力。他告诉我,当年的学习笔记一直保存到“文革”,全家下放时才一把火烧掉,真可惜!现在唯一还保存着的是那条二斤半重的黑棉被,外壳已经补了又补,算是“传家宝”,年年翻晒衣服,都要拿出来欣赏一番,以此激励自己,教育孩子。
从他奋笔疾书的字里行间,知道他工作很忙,“下乡、出差、主持会议,报纸是中午看的,一天一堆文件,留到晚上再处理……”我一口气读完这封信,感到由衷的喜悦。信,把战友的心又联在一起。
前不久,我从电视屏幕上看到他出席了党的十二大,并被选为中央候补委员。又读到《人民日报》上介绍他和另一位同龄代表当官不象官,不坐轿车,骑着自行车穿街走巷,访问群众,为人民当好公仆的事迹。我不禁又怀念起这位当年小组里值勤扫地最认真、仔细的伙伴,又想到他一手颜体钢笔字和他那圆圆的笑脸。今年他五十才出头吧,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是老解放区人民用小米哺育他成长的。党的教育培养,使他炼就了坚实有力的肩膀,际此新老干部合作、国家中兴时期,压上了重担。这时,我仿佛又看到了苏北农村盛产的小米和高粱,还有那一片白迷迷的荞麦花和黄艳艳的向日葵。我仿佛又听见了江海平原上空吹奏的进军号和渡江前夜的隆隆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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