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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廖公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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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3-07-07
第4版()
专栏:

忆廖公
项南
我同廖公最近的一次见面,是今年5月13日在漳州机场上。
这一天,廖公和宋任穷同志由广州同机飞抵漳州。廖公在广州就说要到厦门看看集美学校,到泉州看看华侨大学。去年在北京,我曾对廖公说,陈嘉庚老先生创办集美学校,明年是七十周年,华侨很希望你能去参加他们的校庆。廖公不假思索地说,“一定来,一定来。”这回他提前来了,大家当然更高兴。我也连夜从福州赶到漳州,准备陪他看看侨乡。
廖公太忙了,到了漳州,他又改变主意,说杭州有一位重要客人等着他去会见。我在机场上扼要向他汇报了几件事,廖公连飞机都来不及下,就继续北飞了。
没想到这一见竟成永别。
我同廖公第一次见面,是1941年在香港。
皖南事变后,我们这批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从桂林匆匆撤到香港。当时,太平洋上空,战云密布。人们纷纷传说,日本军队随时可以占领香港,港英当局也正在街头垒沙包以“应变”,似乎还想“抵挡”一阵。廖公在忙于应付内外各种重要事务时,还周到地把我们安排在九龙招待所。为了掩护,招待所外面挂了一块“纳逊广告公司”的招牌。
所里最热闹时,住了上百人。人多,事情不多,除看点书报,很少活动。廖公发现我们情绪不高,大声说:“来,锻炼身体。”他把大家拉在一起叠罗汉。他奋勇爬上最高一层,直到玩得精疲力竭才罢休。那时,廖公还很年轻,三十刚出头,却是一个乐观的、生动活泼的、不知疲倦的长者。同廖公在一起,那段流浪生活,过得颇不寂寞。
可能也是为了掩护的需要,廖公给我们每个人做了一套西装。他说:“广告公司的伙计,怎么能这么土里土气。”穿,不算坏,吃,可就差劲了,最困难的时候,有时一天一个人只发五个仙的伙食费。实际上,这点钱在当时的香港只够喝一杯咖啡。廖公以诙谐的口吻对我们说:
“饿不死,天无绝人之路,困难总是暂时的。”
他还指点我们每天带本小说到安乐园去喝咖啡。他说:“咖啡桌上不是有一罐方糖吗,糖可以充饥,你们边看边喝,可以从上午喝到天黑嘛!”这使大家恍然大悟。有时候我们也就用他这个妙法,解决了饿肚子的问题。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有一天,不知他从哪儿弄到一大笔钱,不仅给我们大大改善了生活,而且有钱买船票,可以离开香港了。廖公给我们这批六个人买了到上海的船票,亲自送到船舱,高兴地告诉我们,苏北抗日民主根据地已经打开局面了,要我们记住到上海后同那里组织接头的地点和暗号,然后同我们热情握手,祝我们在苏北顺利地找到老四(即新四军)。
从那以后,大家经历了艰苦的抗日战争和人民解放战争。直到1949年春,人民解放军已经占领了长江以北大半个中国的土地,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第一次代表大会得以在刚刚解放的北平召开,我们才又见到了廖公。虽然相隔将近十年,但廖公那种豁达、乐观、幽默、随和的性格,依旧不减当年。
全国解放后,我改做团的工作,廖公担任团中央书记,是我们的直接领导。他博学多才,通晓几种外语,却没有一点架子。他虽然身负重任,受到大家衷心的爱戴,机关里却没有一个人称他“书记”、“主任”(廖公当时还担任侨委副主任),倒有相当一部分人叫他“小廖”。叫的人并不感到自己“没大没小”。他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也不觉得有失什么“身份”。廖公同群众那种亲密、随和的关系,体现了一个共产党员所应当具有的那种民主化、群众化的风格和品德。这是他一生给我留下最难忘的印象。
1957年,组织上要我率领青年代表团访问日本。当时,我国同日本还没有建交。出国前,廖公特地要我们到他家“面授机宜”。他一再强调,到日本要热情友好,多做工作,还不厌其烦地逐条作了具体规定。他是“日本通”,连生活上应该注意的细节都给我们考虑到了。廖公是我国一个既了解中国又了解日本的不可多得的领导人。
“文化大革命”中,他遭的罪比我们多得多。“四人帮”打倒后,我在京西宾馆第一次见到他,这是第二个十年了,他还是那样乐观和“青年气”,只是手上多了一根手杖了。
1981年,中央调我到福建工作,他多次同我谈到福建的两大特点,一是华侨多,要做好侨务工作;二是面对台湾,要做好对台工作。而且几乎每次都是两手一拱,说:“这两件事,拜托,拜托”。他总是念念不忘统一大业与侨务工作这两件大事。
一个多月以前,还是那么生动活泼的廖公,怎么一下子就溘然长逝了呢?这两大任务我们做得如何,又怎么向廖公交待呢?写到这里,我……
难过,悲痛,惭愧,都已经不能弥补什么了。今后更重要的,是应该意识到活着的人自己肩膀上这副担子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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