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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愧书生真面目——怀念我的老师陈翔鹤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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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3-07-11
第8版()
专栏:心香一瓣

无愧书生真面目
——怀念我的老师陈翔鹤
陈肇世
陈翔鹤老师悄然长逝已经整整十四年了!
有些往事是不大容易忘怀的,特别是儿时的一些往事。记得我幼年读书,最讨厌的就是上国文课。老师在台上摇头晃脑,高声朗诵“诗云”“子曰”,我却在台下头痛欲裂,或者昏昏欲睡。进中学的第二年,有天忽然来了一位新老师,四十左右年纪,中等身材,穿一件灰布长衫,腋下夹着几本用一方布包着的旧书,说话慢条斯理,第一课讲的就是鲁迅的《故乡》。课文令人耳目一新,老师讲得又极明白晓畅,娓娓动听,富有吸引力,我的瞌睡虫一下子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聚精会神听讲,惟恐漏掉一字一句。这位新老师就是陈翔鹤。从此,我就来了个大转弯,深深爱上了国文课。不仅课堂认真听讲,课外还在翔鹤老师指导下,读了不少中外文学名著,并开始学习写作。
翔鹤老师当时是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成都分会的常务理事,负责主编会刊《笔阵》。他白天教书,晚上编辑稿件,批改学生习作,还要接待不少来访的文艺界人士和文学青年,工作日夜不息,生活却异常清苦。他一家四口住在成都骆公祠街的一个大院里,只有一间低矮潮湿的平房作为卧室,另外在过道上有一间十多平方米的小屋作为接待客人和写作的书房。在这间小屋里,可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尽白丁”。经常来往的客人有叶圣陶、李劼人、李广田、陈白尘、曹葆华等许多著名作家和诗人,以及一些爱好文学的青年和翔鹤老师的学生,就是没有一个当官的。翔鹤老师身居“陋室”,却从来没有蹙过眉头。不论环境多么险恶,生活多么困苦,他总是那么爽朗,健谈,富有幽默感。主人和客人们常常一起纵情欢笑,使这间“陋室”充满了革命乐观主义的热烈气氛。
解放前,我因就学和工作关系离开成都,和翔鹤老师一别十年没有见面。解放后,我由上海回到成都,暂时没有工作,便试着写了一篇小说寄给川西文联,不久就得到文联的复信约我去面谈。我应约前往,却没有想到竟是翔鹤老师迎了上来,和我握手寒暄。原来他当时正是川西文联主席。他还是象过去那样热情,对爱好文学的青年备极爱护和关怀。他恳切地告诉我,我那篇东西,他已逐字逐句看过,并请文联一位同志写了评语。但他认为我当前的问题不是急于着手写作,而应参加工作,学习马列主义,到群众中去,与工农相结合,首先转变观点立场和思想感情。随即由他负责介绍,我进了当时成都的一个报社,从此走上了新闻工作岗位。
我刚进报社不久,就开展了镇反运动,我的一个远房亲戚被捕了。一天,我由家里到报社上夜班,一位领导同志就疾言厉色地向我说,翔鹤老师来过报社,要我老实向组织交代自己的问题。这无异一声霹雳。霎时间,我感到很难过,加之年轻气盛,便连夜写了一封长信给翔鹤老师,主要谈自己的工作经历和社会关系。信末并说,如果对我有何怀疑,我愿离职回家当居民,听候政府审查,决不连累老师。翔鹤老师接到我这封没头没脑大发牢骚的信后感到很奇怪。他又约我去面谈,问明情况以后才告诉我,那天他是路过报社,顺便想去看看我,别无他意。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但是那位同志为何要那么说呢?我很不理解。翔鹤老师却笑着说:“这就不必去深究了。社会制度可以在一夜之间改变,但是人的思想、作风、积习,要想改变却须积以时日。”
此后,翔鹤老师又多次约我去谈心,仍象过去那样诱导我,鼓励我。翔鹤老师调到北京工作后,我们也经常通信,直到1957年以后,我鉴于前次的教训,深恐自己的错误言行连累老师,通信才中断了。
翔鹤老师一生,命途多舛,不失其赤子之心;正直,善良,无愧书生真面目。忆念良师,于愧悔之余,驽马亦当奋起,何敢言老之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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