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生日
北京空军　李　琦
太巧了，正当他在人世间发出第一声啼哭的时候，敌人的又一架Ｕ—2型高空侦察机被我英雄导弹部队击落了，而他的爸爸正是这一胜仗的直接指挥员。那天，她坐在产院的床上，看着别人的亲人对做妈妈的又送红糖又喂鸡蛋面，好亲热。可她，独自一个静静地躺着，这会儿还不知道他在祖国的哪个角落里呢。他远走时，是他的部属半夜里来敲她的门：“让我告诉您，他出差了。”这一别半年多了，连一个字都没有呀！
“长大了，说什么妈也不叫你搞导弹了。”多少次妈亲着孩子的脸蛋都这么说。
他长得好快呀，都会跑了。当叔叔问他：“将来干什么？”
他天真地摇摇头：“不搞导弹。”
“为什么呢？”
“妈妈说搞导弹的人心太狠。”父亲的心是“太狠”了，爷爷临终前多想见他这个独生子一面，可他在遥远的导弹阵地上，老人眼睛望着万里蓝天，神情偏偏那么自在泰然；岳母突然病故，作妻子的盼丈夫回来帮她料理一下丧事，他照例象钉子一样钉在那绿色的军营里。春节佳节，她年年做好吃的，他年年不领她的情，最大的安慰，也不过是在电话里说一句：“我值班，饺子还是少包点。”其实她压根儿就没敢多和面。
啊！搞导弹的人哪，神情总是那么专注，在他们的心目中，好象只有那阵地、发射架、导弹和按钮。
他长得好快呀，都高中毕业了，连高考的志愿书都到手了。
“第一志愿打算报什么？”说不出当妈妈的此刻感情有多复杂。
“二炮学院。”
“什么？”妈妈惊叫起来，她再看看儿子，那严峻的眼睛，显示出力量的嘴角，表明敢于向艰苦挑战，肯于为祖国昼夜打更的气质，一切的一切，都象他的爸爸。
儿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妈妈的“叛逆”的？很早很早了。从他记事起，他就记得，每次他过生日，妈妈要给他煮一双鸡蛋。每次鸡蛋壳往碗边叩的时候，妈妈都是那句话：“可别学你爸爸。”每次他也都看出来了，在那鸡蛋皮被一块块剥落下来的时候，妈妈的眼睛里总闪着泪花，而透过那晶亮晶亮的泪珠，又可以看到一种肃穆、庄严、自豪的光彩。深深的烙印，在幼小的心灵里落下来了。年复一年，这烙印上便生出一团火，一支箭，呼呼隆隆飞向长天！
“啪！”碗边又响起了叩煮鸡蛋的声音。
“妈妈，我的生日还没到呢！”他捧着那份报考志愿书愣了。
“今年我给你提前过。”妈妈端详着那报考志愿书，也是那晶亮晶亮的泪珠，也是肃穆、庄严、自豪的光彩，只是她手下的鸡蛋皮比以往哪年都碎都细、纷纷落地。
“妈！”他忘了自己的个子早已超过妈妈，还象以前那样，拉着妈妈的胳膊跳呀跳呀！
“别跳了，以后过春节，妈妈又得少包一个人的饺子了。赶你过生日，妈妈就不能给你煮鸡蛋了……”
她说着，眼眶里充满的却是喜悦的泪花。
时间好快呀，他毕业了。他怀里揣着学院的毕业证书到导弹阵地上来了。象是艺术家搞创作，他又来到爸爸当年战斗过的英雄部队。呵，新中国导弹阵地上有知识的新一代诞生了！
凑巧，他到部队的头一个生日就赶上打靶。再没有妈妈在身边给他煮鸡蛋了，也听不见在碗边叩鸡蛋的声音了，更看不见白花花的鸡蛋皮了。代替这一切的是震耳欲聋的巨响，是滚滚硝烟，是喷火的箭……呵，也有呵，也有纷纷飘落的碎片，象仙女散花——“目标机”粉碎了！这一切，和妈妈生他那天的情景比，是多么相似呵！
透过硝烟、电火，他仿佛看见远方的妈妈正在注视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