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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弦上的歌——读短篇小说《我的遥远的清平湾》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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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3-08-09
第5版()
专栏:

心弦上的歌
——读短篇小说《我的遥远的清平湾》
郭志刚
史铁生的短篇小说《我的遥远的清平湾》(载《青年文学》1983年第1期)可以说是一首朴实的、深情的诗,也可以说是一幅充满黄土高原气息的风俗画。在这些画面上,有唱着信天游民歌、赶着牛群在黄土丘陵间蹒跚的白老汉,有和白老汉相依为命、每天晚上象听另外一个星球上的故事似的听着有关北京逸闻趣事的小孙女留小儿,有过着游方僧般“化缘”生活的吹鼓手和说书艺人,有在七十年代和陕北老乡患难相交、偶尔用几个鸡蛋“解馋”的北京知识青年……,这些画面的每一部分,都深深地反映着陕北人民与陕北地区的生活、心理与风土特点,构成了那个地方的独具色彩的生活图画。
小说塑造的白老汉这个形象,是很有生活深度的。他1937年入党,曾跟着队伍打到广州,正象他说的,“那辰儿要是不回来,这辰儿也住上洋楼了,也把警卫员带上了。山里人憨着咧,只想打罢了仗就回家,哪搭儿也不胜窑里好。球!要不,我的留小儿这辰儿还愁穿不上个条绒袄儿?”这里讲的,无论他的经历或见解,都是典型的中国农民式的,也是朴素的、无可厚非的;只是我国历史发展中的曲折和现实生活中的教训,在他的生活和思想里注入了许多困惑和不平的成分,才发为这样的感叹。不能责怪白老汉的牢骚。十年内乱把我们国家搞得那样凋敝,就连他唱的“崖畔上开花崖畔上红,受苦人过得好光景”这样本来是应该讴歌解放的歌,也不免带着忧伤的情调。从四十年代到七十年代,虽然陕北和我们祖国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陕北很多土地还是那么贫瘠,陕北人民的生活也还穷苦——历史在某些点上,停滞的时间实在太长了。一个由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当家做主的国家,不是早就应该把这种历史的停滞现象,连同白老汉的愚昧状态,一起送进历史博物馆了吗?不靠说教,而靠形象本身具有的内涵,去启示读者自然认识与思考这一现象,是小说的一个成功之处。
是的,白老汉在文化上可以说是愚昧的,但在思想上却十分敏锐。他看出,国家所以弄得这样苦,“都是那号婆姨闹的!”他唯恐别人不懂,用烟袋指指天:“那号婆姨,我一照就晓得……”在“四·五”运动前几年,就对江青一伙发出了这样的“天讨”,这说明历史在陕北人民头脑中,积累了多么深邃的洞察力。如此说来,历史到底没有荒废它的岁月,是它,在孕育着无数个白老汉这样的人物,在准备着震撼广场和世界的那一声春雷。
白老汉也十分善良可爱。他特别能够体会外乡人的难处,遇到那些串乡糊口的吹鼓手和说书艺人,他“尤其给得多”。他也有自己的伤痛,在十年内乱时期,因为舍不得给大夫送“十来斤米或者面”的礼,耽误了儿子的病。这样,虽然他在和一个寡妇互恋着,却并不结婚,因为他怕对不起儿子留下的女孩——留小儿;这样,当和他一同喂牛的北京知识青年回去医病时,他竟“卖了十斤好小米”,换来一张陕西省通用粮票,托人捎到北京,以备那位忘年之交的青年伙伴的急需。他的善良,正无处不在地反映着他的经历和认识,反映着我们民族的生活色彩和一定时期的生活教训。
在小说中,我们还能碰到不少这样丰富和诚实的性格。例如,那个只露了一下面的队长,他把这清明节才能吃到的白白的“子推”馍,端一碗给北京来的插队青年,坐在炕沿上看着他吃,只抽烟,不说话;临走时,才说一声:“唉!‘心儿’(即孩子)家不容易,离家远。”这分做三次停顿的十个字,该有多么重的感情分量呵!再如,在四害横行的那些年,老乡明知在小油灯底下的那些开会并不抵事,但当支书召集大家来“酝酿”的时候,还是服从了他,因为他们心里明白,“支书也是难”。走完这个“过场”,彼此便能在“公事儿”面前交账了。在这个空洞的“过场”之中,就包含着在那特殊年代,干部和群众相互体谅、同舟共济的一种感情。
所以,陕北的土地虽然贫瘠,这块土地上的人民的心灵却非常丰赡。这样,当小说揭示的生活中的阴影以及人们的忧郁情绪铺排开来的时候,那些美丽的心灵也在闪光,也在显示和延伸它们的力量,从而使小说的艺术画面放射着复杂而奇异的色彩。由此,我想到了一个问题:中国西北地区这块贫瘠的土地,为什么能在长时间内哺育着中国革命、并做了它的灯塔和摇篮?除了其它历史条件之外,我想最根本的,就是由于这些心灵的支持。再推而远之,由黄河中游灌溉着的这块土地,也曾经是中华民族古老的摇篮;如果说,儿时的性格会影响人的一生的话,那么,在这个摇篮里成长起来的人民的性格,也会影响到它的未来的。
小说的结尾,已令人看到了八十年代的曙光。留小儿终于攒够了到北京的路费,报告了农村变化的好消息,在这块古老土地上劳作生息的人民,也象那伴随着他们开拓了中华民族历史的黄河一样,在经过九曲十八弯之后,又以欢腾、豪迈的气势流向前方了。
可见,生活并不总是一种色调。即便在那特殊的年代,在生活中有忧,也有乐,有苦恼的种子,也有希望的胚芽。作者以其敏锐和真诚,把自己经历过的生活的五味瓶,全倒出来了,使读者不禁佩服道:这才是生活!
作者这样说过:“深情既在,人类就有力量在这个星球上耕耘。所以,我在写‘清平湾’的时候,耳边总是飘着那些质朴、真情的陕北民歌,笔下每有与这种旋律不和谐的句子出现,立刻身上就别扭,非删去不能再往下写。”可以说,他的这篇小说,就是由这种歌声诱导出来的,那些朴实、清新的语句,就象是有力的音符,谱写着他心中的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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