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的优势与战略 [复制链接]

第5版()
专栏：调查报告

常州的优势与战略
童大林
中国经济要振兴，需要发展一大批社会主义经济名城。常州是中等城市的佼佼者，全国注目。今年上半年我两次到常州，在听听看看的过程中，脑子里一直在想：常州的优势和特点是什么？它的经济发展战略应该是什么？我所接触的常州同志，在这些方面有许多很好的意见，在常州同志们的启发下，我也谈点自己的看法。
常州的经济发展战略，首先，必须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常州有哪些优势？给我最深刻的印象，有下面四点。
（一）在全国中等城市中，常州市的工业基础比较雄厚，工业总产值与人均收入均居全国前列。
常州市人口为50万人（城区40万，郊区10万）。目前有十种主要行业：纺织、轻工、服装、塑料、电子、机械与冶金、拖拉机、化工、医药、建材。据1982年统计，全市有工业企业418个，职工27万多人，工程技术人员7，000多人。工业总产值38．67亿元，财政收入5．32亿元。
据1981年计算，国民收入人均为1，617美元。
这些是常州的经济实力，也是一种基础优势。这个优势的形成，是很不容易的，是常州市的领导者们，长期以来不受“条条”、“块块”的限制和干扰，按照产业城市本身的发展规律，统一地在全市范围内安排合理的产业结构，充分地发挥一个中心城市的综合经济能力的结果。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经验。
（二）在剧烈的经济竞争中，常州市不少工业产品的质量，一直处于领先地位。
常州市的工业产品有3，000多个品种，其中荣获“金质奖”、“银质奖”和各类优质奖的产品加在一起有101个。这是十分突出的，它反映了技术与管理的优势。
（三）常州有优秀的文化传统，人才辈出。
常州是一座具有二千五百多年历史的文化古城。陆游曾盛赞常州“儒风蔚然，为东南冠”。龚自珍曾说：
“天下名士有部落，东南无与常匹俦”。南北朝的“诗人皇帝”萧衍就是常州人，他的长子昭明太子也是有名的文学家，《昭明文选》集秦汉以来诗文精华之大成。明代的大型百科全书《永乐大典》的编纂总裁是常州人陈济。在清初，大画家恽南田创“常州画派”；乾嘉时代，恽敬等创“阳湖文派”；乾隆后期，张惠言创“常州词派”；同时，庄存与、刘逢禄创“常州今文经学派”。“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的名句，就是常州诗人赵翼所作。
革命先烈瞿秋白、张太雷、恽代英，祖籍常州，人称“常州三杰”。优良的传统也是十分重要的优势，是难得的资源，应该重视对它的继承和发展。
（四）常州市是全国经济体制改革的试点城市之一。它开始走上了一条改革的新路，出现了一批经济改革者。可以这样说，改革在常州已经全面展开。从干部到群众，上上下下热心改革，这个优势是十分明显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优势具有决定性的意义。现代经济发展，如果离开了不断创新，即使煊赫一时，也是不能持久的。
常州这四个优势不是大自然给的，是常州人民用自己的劳动和智慧创造的；这些优势也不是一时偶然得到的，而是长期努力和积累的结果，是来之不易的。来之不易的优势才具有长远的深刻的作用。
现在的问题是，常州如何在现有优势的基础上大步前进？在这方面，常州的同志已有许多很好的设想。我也谈谈自己的看法。
（一）现代经济和开拓市场
现代大经济的发展与过去小生产不同。一个极其重要的不同点就在于市场的意义。小生产经济发展的公式是资源——技术——市场。你有什么资源，于是你就发展什么手艺和技术去开发这些资源，加工成相应的产品，然后拿到附近市场上去卖。所以，对于小生产而言，资源具有首要的意义，没有资源，一切别谈。可是现代大经济发展的公式是倒过来的：市场——技术——资源，首先是市场。没有市场就不必要进行社会化大生产，不搞社会化大生产就无须采用先进技术去大量生产商品，当然也就不必去开发原料资源。在社会化大生产中，资源本身也是商品了，也是可以在市场上买来的。所以，有什么样的市场，有多么大的市场，决定了发展什么样的技术，决定了资源的价值。一句话，在现代大经济的情况下，市场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大家知道，日本是一个缺少资源的国家，它的经济发展是着眼于世界市场的。长期以来，他们的口号是“贸易立国”。他们在研究世界市场、开拓世界市场方面是很花一番功夫的。结果，战后日本经济起飞了，钢铁产量上亿吨，成为西方世界第二经济大国。日本的例子证明，在现代大经济发展中，开拓了市场才是根本的经济优势。
市场，当然要注意国际市场。不过，我们还要认真研究国内市场。我国幅员辽阔，十亿人口，这个市场了不得。外国人要与我国做生意，就是看中中国这个大市场。外国人天天盯着我们的市场，研究我们的市场，我们自己倒不大注意，这是很不正常的。真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所以，常州应该把研究国内市场、开拓国内市场作为自己的一项战略课题。
国内市场当然要注意城市市场，但是千万不要忽视农村市场。中国农村有八亿人口，这个市场潜力不可忽视，农村是市场的大头。过去在长时期“左”的错误下，农村购买力低，这个市场的意义受到限制，但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国农业发生了大奇迹。农民生产积极性空前高涨，农民富裕起来了。农村富裕了，这个购买力是了不起的。开拓这个市场，经济发展的潜力就大得很了。
开拓市场最重要的是要适应经济能力。长期以来，以为只要价格便宜，就能打开市场。不一定。那是购买力低的要求，现在有钱了，买便宜货有人还嫌寒伧呢！当然，太贵了人家买不起也不行，关键是恰到好处地去适应用户的购买力。过去还以为，东西越结实越有人要，现在要讲究式样了，不一定样样都是“长命牌”的好。从这一点出发，开拓市场要注意开拓市场的经济能力。我们不是等待人家有钱了，我们去捞一把。这是旧式经营者的思想。现在不同了，还要帮助人家富起来，我们才有钱好赚嘛。我们要诚心诚意支农支内，技术下乡，资金下乡，提高农村市场和内地市场的经济能力，也就为自己下一步经济发展开拓了更高水平的市场。
总之，市场的学问大得很。要发展现代经济，这门学问一定要掌握，而且要学好。
（二）优势产业和优质产品
常州虽有雄厚经济基础，力量一分散，也就没有优势了。同时，市场是“公有的”，你去开拓，人家也会去开拓，这就有了竞争。要取得竞争能力，首先必须集中自己比较雄厚的经济能力发展优势产品和优势产业。
在选择优势产业的时候，除了要注意已有的优势基础外，还要注意优势产业之间的有机联系。有了有机的联系，这些产业就会互相依存、互相促进，力量就雄厚，就能在持续发展中敌得住竞争的大风大浪。反之，孤零零的一个行业，纵然现在有优势，难免前途险阻多。当然，这种有机联系也是可以逐步建立的，如果一旦决策是优势产业，那就应该致力于建立一群有机联系的产业，即，首先是这个优势产业的
“支柱产业”，它可以是一个或几个，但不能多，多了就不成其为支柱或优势了。“支柱产业”还要有一批保证它正常活动的“支持产业”。为了使“支柱产业”和“支持产业”的资源和产品（包括副产品）得到最佳的综合利用，还要发展一批“支节产业”。支柱产业、支持产业和支节产业，构成一个“产业群落”，互相依存，互相促进，获得最大的综合经济效益，宛如植物生态学中的“植物群落”，得以持续地共同繁荣。当然，优势产业及其群落也不是凝固不变的。任何事物都有其发生、发展和灭亡的过程。在经济运动过程中，有些产业衰微下去，有些产业成为新优势的“生长点”。因此需要及时识别，不断调整。在全部产业和企业中，要不断划分发展的产业（企业），维持的产业（企业）和淘汰的产业（企业），这样，新陈代谢，经济才能永远繁荣下去。这就是说，一个城市、一个地区不但要有合理的产业结构，还要有“应变能力”，即适应市场变化而不断调整产业结构和产品的能力。
不管是什么优势产业，归根到底要拿出优质的产品来。没有优质产品，在市场上是没有竞争能力的，即使你开拓了这个市场，也会被别人挤出去。
优质的含义是广泛的。不仅指产品本身性能质量，还应该包括包装美观、便于储存、运输迅速等等，即从生产到市场、到消费者手中的全面质量。优质还应该包括花色品种。人民的需要喜爱是各种各样的，生活好了更是如此。我们的产品应该满足人民的需要。满足的程度越高，市场就越广阔，经济就越繁荣。市场的需求还是不断变化的，因此，产品要不断花样翻新。要不断开发新产品。要开发新产品，从经济管理讲，就要提高开发新产品的能力。提高开发新产品能力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是大力发展基础元器件，就可以不断组合成各种新产品，新产品用不着每个零件都是新的，那就几年甚至十几年才有一个周期了。新产品主要是综合，选几个基础元器件，加上几个新研制的零部件，组合在一起，一个新产品就出来了。多年来，我们忽视基础元器件的发展，样样从头做起，新产品搞成功也变成老产品了，这是一方面。另方面就是要提高科研能力。要把科学研究作为经济工作的一个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要依靠科学技术进步振兴经济。有了科研能力，有了科研的技术储备，就会源源不断地向市场提供优质的新产品。就会在市场竞争中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市场竞争，实际上就是技术竞争。谁有强大技术，谁就可以生产出优质产品，谁就能占领市场。
什么是科研型的产业经济呢？我想有两条。一条是在经济活动的每个环节上都进行科学研究，不仅是开发新产品，从市场预测、生产、流通直到消费各个方面，都要进行科学研究，开展全方位、全过程的科学研究。科研型的产业经济的第二条是，不能把科研仅仅当作自然科学的事，还要与社会科学结合。市场预测、发展战略、管理科学化等等都是要社会科学家、经济学家参加的。现代经济是大经济，经济问题是综合性的大问题，必须依靠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协同才行。总之，有了这两个方面，才是完全意义的科研型的产业经济。我们祝愿常州在我国首先成为科研型产业城市，并在今后的市场上，一提到常州货，人们就信得过，就和优质这个概念等同起来。
（三）人才竞争和智力投资
市场竞争实质上是技术竞争，技术竞争归根到底是人才竞争。劳动者是生产力中最活跃的因素。发展经济归根到底要靠人的劳动和智慧。常州在这方面已具优势，要自觉地使这一优势发扬光大。
在革命战争年代，我们建立了一支强大的革命武装队伍，取得全国政权。现在，我们要建设现代化中国，必须依靠一支强大的知识劳动者的队伍。这支知识化的劳动大军，包括目前各类知识分子、广大的知识化的工人农民和解放军战士，也包括知识化、专业化的各级干部。同时，在这支知识劳动大军中，特别要着力培养和锻炼出一大批的、一批又一批的社会主义的改革者和事业家。没有这批带头人，改革的事业是不能坚持下去，从胜利走向胜利的。要树立改革光荣、创新光荣，守旧可耻、因循可耻的一代新风。成为社会主义改革者，成为现代化事业家，要有自然科学知识，也要有社会科学知识，还要有各种政治的、文化的、艺术的修养。当前，必须把干部的知识化放在第一位，因为他们处于指挥和组织管理的岗位，身负重任。即使是专业技术人员出身的干部、大学毕业出身的干部，也还要“知识更新”，要求有更多的知识，更何况知识还在不断老化之中呢？
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是千百万群众的事业。每个劳动者都必须具有现代化知识教养。没有这个基础，经济是无法繁荣的。当然，这可能要花一点钱。这叫智力投资，这是值得的。今天在知识上投下资金，明日必在经济发展中结出硕果。
（四）经济发展和社会容量
经济活动也是一项社会活动，它必然与其他社会活动密切相关。经济系统不是封闭的，而是开放的，它是在与外界联系的各种条件下活动和发展的。外界社会条件有多大容量，就制约了经济有多大程度的发展。例如，不注意生态平衡、环境保护，破坏到一定程度，经济就被逐渐窒息了。美国一位科学家指出，随着经济与社会不协同的发展要出现一系列危机。八十年代将是土壤危机。他说美国农业号称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年年出卖粮食，实际上是在出卖土壤。美国地表土壤的有机质在减少，越来越严重，将来要长不出粮食了。还有的科学家说将来最严重的危机是水危机，人要喝水，工业要用水，农业要用水，水质又污染，怎么不发生危机？常州现在对土壤里有机质测定过没有？有机质减少的速率心中有没有数？常州对自己的水资源规划过没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要一个早上醒来，发现经济上不去一时还找不到原因。此外，城市交通是经济活动的血脉，社会治安是经济活动的安全保障等等，都应该有个通盘考虑。总之，如果只管发展经济，而忘记不断扩大它的社会容量，结果经济膨胀了，而社会得了“浮肿病”，也就堵塞了经济继续前进的道路。要有一个持续高涨的经济，人民生活、市政建设、生态环境等都要协调地发展。必须从现在起就建立起这一战略观念。
今年3月，经国务院批准，武进、金坛、溧阳三县并入常州市，大体形成为一个小型经济区。现在，经济体制改革有一个重大课题，就是要按照社会化大生产的要求组织生产和流通，发展统一的社会主义市场。也就是要以城市为中心，根据经济发展的内在联系组织多种经济活动，打破地区间、部门间、城乡间的分割。常州已经按照这些原则，提出一系列的改革方案，并开始付诸实施。我们热切地期待着常州人民在实践和理论方面，提供更多宝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