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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悼冯乃超同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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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3-10-11
第8版()
专栏:心香一瓣

敬悼冯乃超同志
锡金
突然接到乃超病逝的电话,便和适夷等同志匆匆去探望了声韵。看到素来柔弱多病的声韵那样镇定自若,从从容容地和她的亲属商议着料理乃超的后事,我不敢以自己的哀戚感染于她。
回想我和乃超的最后一面,是8月中旬的事了。那天,穆立立打电话来要我们去与乃超夫妇合影。我们去时,乃超正在吸氧。他说:“没有关系,一会儿就好。我耳朵能听,嘴巴能讲话,可以谈天嘛。”我遵命坐下,他又嘱咐声韵拔掉鼻子里的插管;声韵有些迟疑,他说:“没事了,我完全恢复了。我自己知道。”声韵就给他把管子拔下了,我们一起把氧气罐搬回卧室,由立立用闪光给我们合摄了几张照片。乃超的最后一篇遗文,应该是他给《社会科学战线》写的《悼木天》,写的是他们在东京时的交谊,这是他在今年春天力疾完成而发表了的。他的还有一篇未发表的遗文,则是由我代笔的《文学革命运动、左联的点滴回忆》,约二万余言。
说到我和乃超的相识,那很偶然。那时是1935年(他是1932年冬奉党的命令荫蔽在武汉的,我是1934年冬到武汉就业的),已经是四十八年前的事了。我的得识乃超,是由于我那时在财政厅当第一科科员,乃超在民政厅当选举股股长。两个厅的大办公室都在大楼正中的二楼,总门正好相对的。门一开,乃超的办公桌正好与我的办公桌相对。我那时的工作,只须把各县的囚粮与恤金的报销册子转去审计处审核,填写些油印的公文,所以很清闲。我每天有五份报纸,三份是当地送的,另外订了一份上海报一份天津报,此外还有零星各地寄来的书刊,桌上经常有一大堆,闲着就喝茶、抽烟看书报。乃超的选举股也没有什么经常的公事要办,——国民党那时哪里搞什么选举?我只记得他筹备过一次什么选举,那还是到鸡公山去搞的,他曾来信要我陪同声韵到那里玩。——他闲着,便走过来向我借书报看,这样我们便认识了。那时他叫冯子韬,我还不知道他就是乃超。
我们相熟了,他便邀我去紫阳湖他家中过星期天。记得第一次他从书架上抽一本商务版的蓝皮金字的《汉译世界名著》本法国安德烈·莫罗阿的《人生五大问题》让我看;是不是傅雷译的我记不清了,反正后来为了莫罗阿我和傅雷吵过架,虽然我们一直是很好的。乃超故意说这本书写得好,我读了说不好,这样便发生了争论。我们几乎每个星期都有争论会,人员三人,还有一人便是声韵。她有时在乃超一边,有时在我一边。他让我读的书还有《马哥博罗游记》之类。我们还一同过江去看外国电影
(那时我们不看中国电影),回来接着开争论会。现在想起来,乃超是通过这个方法,对我作了悉心的培养的。那时我觉得他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大哥(他比我大十四岁),十分博识;声韵也是对我亲切关怀的大姐,所以自己写了些习作也送去向他俩求教。乃超告诉什么应该写,什么不要写。我们也谈到些有关现代文学的问题,我觉得他对创造社的事情特别熟悉。有一次我问他:那位冯乃超不是后来“穷愁潦倒,跳黄鹤楼自杀”了吗?他笑了,说:
“那是不知道什么人造的谣言。我活着,就在你面前,我就是冯乃超。”我问他鲁迅在《文艺与革命》末尾引了他的剧本中的小偷和妓女的台词,是什么意思?他又笑了,说:“那时我们很幼稚,也狂妄,想教育鲁迅,是鲁迅教育了我们。那个剧本也幼稚,它的末尾是从一个外国剧本抄的。怎么能靠小偷和妓女来干革命呢!鲁迅一把抓住了,他抓得好,抓得对。”我本来对党是有认识的,由于乃超的缘故,就和党更接近了。这样,在抗战发生后,我们进行了多次合作。
我还应该记下乃超对我的另一次教育。李伯刚同志那时也在民政厅工作,担任什么科的科长。他买了些旧木料盖了个新居,我那时未和他相识,由乃超来邀我去他家饮新居落成酒。我是听乃超的话的,去了,席上只有三人同饮。我喝多了酒,不知乱七八糟说了些什么狂言。第二天,乃超在路上问我伯刚同志给我的印象如何?我说:是一位恂恂长者。乃超说:“你自己说了些什么还记得吗?”我说忘记了。乃超说:“伯刚嘛,是老前辈。”他问我知道二七大罢工吗?知道谁谁谁吗?我说当然知道。乃超说:这些可尊敬的革命者,在二七大罢工中都是由伯刚领导的。我说:“啊呀,我说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以后不这样说。”乃超笑了笑:“你自己去想去。以后要学伯刚那样的谦逊,年青人切不要学会狂妄!”乃超一直没有告诉我那天说了些什么。伯刚同志后来还来找过我,我问他,他也只是笑笑,不肯说。这个烙印给我打得很深,直到现在,伯刚和乃超同志都先后成了古人,他们留给我的谈笑风生的音容是不可磨灭的,总是那么谦和,总是那么慈祥。
1983年9月24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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