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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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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3-11-03
第8版()
专栏:晨光短笛

哨音
蔡海葆
每天一睁开眼,就能意识到,周围的世界变得丰富得多,也喧闹得多了。生活的磅礴气势,源于它的五光十色的形象,也来自它百调千腔的音响。不是么,自晨至昏,耳畔始终有一条无形的波涛在绵延流淌着。这是一条时而涓涓、时而滔滔,时而衣带样狭窄、时而波澜浩瀚的声波的川流——闹钟的清吟、车铃的合唱、引擎的击节、市声的混响、机械的轰鸣、广播电视的声浪涌突,奔逐,上涨……
这些日子,我却时常思念另外一种声响,一种简单得分析不出音符、结构不成旋律的声音。
它是哨音,是一枚枚普通的胶木或金属哨子吹出的坚硬的点、清晰的线……
队列在哨声中集合,晨操在哨声中伸展,“红领巾”歌咏比赛的大幕在哨声中拉开,营火晚会的篝火在哨声中点燃……我的人生,莫不是在哨声中苏醒启蒙?从晨曦吐露的童年,到彩霞纷披的少年时代,有哪一天不与这哨音作伴呢?银哨垂挂在老师的胸前——从他们唇边飞出的一串串、一道道哨音,象折射春光的雨滴,象沁透秋色的风丝,象一对对轻盈俏丽的蝶翅,象一窝窝呦呦鸣鹿的蹄印,飘洒印留在天真的童心和孩提的记忆里。
哨音催动车轮。长大了的我,被生活载往宽广的原野、幽深的峡谷。
有一年,我在一处突击抢建的铁路线工地,同一个连队的战士朝夕相处。白天,一起拉车运土、堆修路基、砌筑涵洞、架设桥梁;夜晚,一起歇息在芦席大工棚的地铺上。我和连长联铺。说是连长,他和他的排长、班长和战士一样年轻,一样黝黑,一样爱唱爱说爱笑爱打呼噜,一样的成天卷着衣袖、挽起裤管。唯一的不同,是他的颈项上比别人多一只用红绸条子系着的铜哨。他用它布置作息、指挥施工,号令这个铁道兵连每一天的战斗和生活;就连打夯,他也是吹出长短合拍、有板有眼的哨音来领头。我常想,若缺了这似乎单调枯燥的哨声,工地上辘辘的架车声、高亢的号子声、推土机和混凝土搅拌机的震响会不会涣散紊乱,失却灵魂,组合不成一支交响和谐的乐曲?
别提连长多么心爱他的哨子了。吹过休息哨,大伙散坐在土堆上、枕木上,聊天玩牌念叨心事。他总是找个旮旯坐下,捏着哨子,对着日头,眯上眼瞧一会儿气缝里透过的光亮;然后随手甩干,拈一只衣角摩挲不停。把铜哨擦拭得锃光金亮,他便忽闪着灼灼明眸,说:“这就是我的军号!”
挖土、打夯、掘基坑、堵流沙……施工是异常艰苦紧张的。每天很晚,战士们才提着马灯,沾一身土,带一身汗地回到宿营地。付出了巨大的劳累之后,小伙子们谁不渴望一宿长长的舒坦的好觉呢?而夜却显得分外短促。甚至在梦里,我都惧怕连长的哨子响起来。而连长每天都是醒得最早,熹微晨光衬托出他披衣仄坐的身影。哨子在他手里,一次次凑近嘴边又放下。连长平日跟我说过多少次:“大伙睡得太少,太少了……现在少睡会吧,将来,将来再好好睡个痛快……”
哨音,你吹响吧。
战斗者的哨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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