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相持态势下的残酷斗争——越北见闻之二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

　　回忆相持态势下的残酷斗争
——越北见闻之二
本报特约记者 孟青
当我在越北某地停留的时候，越军总部有几位青年军官来看我。他们是十多年前我在河内的越南朋友，那时大家都是年轻的学生，礼拜天常常在一起玩。那时，我们很少谈政治，只是偶尔在言词间流露出一点憎恨法国殖民地统治者的情绪。现在，他们都已成为英勇的卫国战士了。在我面前的几个人，身上穿着缴获的法国军装，挺着胸膛，非常有精神。谈起学生时代在河内的生活，他们说：“那个时候，他妈的，法国殖民地统治者简直不让我们呼吸。”他们热情地询问新中国的一切情形，对北京发生强烈的兴趣，对毛主席和中国人民解放军表露出无限敬仰。他们也给我介绍了目前越南的抗战形势和几年来英勇的抗战斗争。
越南分为北、中、南三部。南部人口约八百万，以西贡、堤岸为中心。水路四通八达，铁路公路交织如蜘蛛网。这块平原上，田亩相连，一望无际，大米和橡胶的出产是世界闻名的。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后，法殖民地主义者借着英国武装的掩护，就在这里重新爬上越南海岸，逐渐向北扩展蚕食。现在，法越军最高统帅部设于西贡，南部是他们的最后根据地。不久的将来，当殖民地主义者被驱逐出北部和中部时，他们将仍企图凭借着这里，以海为依托，进行垂死的挣扎。我的朋友充满着信心地说：“我们是要歼灭他们的，这些人从海上来，能够再回到海里去是幸运的，我们要把他们消灭在大陆上。”目前越南民主共和国在南部不仅有独立的解放区，而且广大农村都是游击队的天下，他们经常出没于法军占领的大城市近郊。西贡市区内的民众，在法帝的统治下，仍经常给革命政府和军队纳税捐输。
一起来看我的还有一位刚从中部长途跋涉北上开会的黎君，这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中部农民，脸色黝黑，声音宏亮，充满着热情和战斗意志。他给我讲了许多中部人民抗敌斗争的故事。
中部是狭长的大山区，一条山脉由北迤南，并向东西伸展，有些地方直达海边。人口四百多万，以顺化省的惠市为中心。惠市的附近有一条山脉，将中部分为两面，南面和北面各有一处较大的解放区，南面解放区在广南省至庆和省之间，有一条由越南民主共和国控制的铁路，长达三百里。广平、广治、承天三省是有名的平治天游击根据地，像抗日时期中国的冀中平原一样。法军曾在这里反复发动残酷的扫荡，实行抢光、杀光、烧光的三光政策。群众在民主政府的领导下，坚持着顽强不屈的斗争。他们创造了各种巧妙的地道，到处神出鬼没地袭击法军，使他们疲于奔命。法国人只好在自己的营房四周筑起层层围篱，躲在里面。但是当他们走出围篱，到溪边去取水的时候，往往被游击队打死。
北部分为越北联区和第三联区，人口约七百余万。第三联区包括红河三角洲地区在内，是北部人口集中的富庶区域。红河三角洲上到处水田纵横，大米产量仅次于南部平原。
越北联区东、西、北三面都是大山和森林，在高平、芒街一带及沿海岛屿，矿产极丰，往往露出地面。这里是越南人民的主要抗战根据地。一九五○年高平谅山战役之前，法国侵略者控制着第三联区的大部分城市，但越南人民军及人民武装在农村广泛地发动与坚持着游击战争。在越北联区法军仅占领东北边境第四号公路上自高平至谅山间的一些断断续续的线和点。西北边境，则老街、山罗、莱洲等城市完全处于孤立的被包围状态。
现在，我们回顾一下越南人民的抗战历史。
一九四六年十一月，法国政府撕毁了“三六协定”与法越临时协定，在谅山和海防进行了突然的袭击。十二月十九日，更从围攻河内开始，对越南发动全面进攻。越盟号召全民奋起抗战，提出“保存主力，限制敌人发展”和“截击敌军，保卫后方”的口号。在河内打了三个月，在南定打了两个月，切断了河内、海防之间的第五号公路，使敌人六十多天不能运输。这样争取了时间，从容撤退到越北联区的山林地带，整顿武装力量，建立游击根据地。一九四七年三月，法国殖民者调动兵力，在北部集中五万人，巩固大城市的占领，并积极向外扩展，攻占一些中小城市和交通路线，企图“速战速决”，消灭越南人民武装的主力。针对着敌人的阴谋，越南人民武装以“大队（连）独立，小团（营）集中”和“变敌人后方为我前线”等行动口号，使用一定力量的部队，分散到乡间进行武装宣传，建立群众工作的基础，发展游击战争。另外的主力，仍集中起来，阻击敌人的进攻。这就是越南抗战第一阶段——敌进我退的阶段。
一九四七年十月，法国殖民者发动一次对越北的大进攻，使用兵力一万，结果被越人民军歼灭了三千多，狼狈地逃回河内。从此也就开始了越南抗战的第二阶段——相持阶段。
越军总部的朋友说，在相持阶段里法国殖民者的主要阴谋是“政治分化和经济封锁”。他们首先挑拨民族仇恨，企图分而治之，他们成立了许多傀儡自治国：南部“南圻自治国”，中部“曼自治国”和北部山罗莱洲的“泰自治国”等，并且利用宗教，造谣宣传越盟烧教堂、杀教士。指使教徒中的反动分子，组织反革命武装。另一方面制造傀儡伪政权，先是在南北分别进行，南部以越奸阮文听、李文域为首，北部以阮有志为首。最后才抬出为全越人民所唾弃的保大皇帝，建立“统一”的伪政权。同时还组织伪军，加紧特务活动，实行恐怖的屠杀。在经济方面，企图扩大并巩固对矿区（东北）及米和树胶产地（中洲及南部）的控制，加紧掠夺，供应侵略战争。另一方面向解放区进行扫荡，提出一个最阴险毒辣的口号：“打越盟的胃”。
一九五○年初，法军向北部第三联区太平省发动一次大扫荡。我的朋友给我介绍了当时曾亲历其境的一位越南女共产党员美大姐。她是一个典型的越南知识妇女，今年二十多岁，丈夫是人民军的干部，新婚后第三天，就因军事任务离开了她。当法军扫荡太平的时候，她领导地方妇女，协助部队抵抗。太平沦陷后，法国人要搜捕这个女共产党员。经过九死一生，她终于逃脱了兽性敌人的魔掌。她奉命撤离敌占区，沿着稻田边，爬近法军的封锁线，这样来回一天又一天地伏在那里，半个月之后才得到机会，越过敌人的哨岗，逃了出来。
美大姐从介绍那边的一般情况开始，对我叙述这一场残酷的扫荡。
太平省在河内东南，位于红河东岸，号称第三联区的谷仓。海防、河内、南定、海阳等大城市疏散出来的民众，集中在这一带地方的有两三百万。法军分三路从兴安、南定、建安向太平包围进攻。随军还带着一批流氓和受骗的宗教徒，每到一处，即放纵他们大肆劫掠奸淫，企图制造越南人民之间的仇恨和残杀。殖民统治者打进一个村庄，把民众的财产抢光烧光。粮食太多，他们只能带走一部分，余下的就倒进池塘里去，或者放火烧掉。耕牛被一群群地牵走；赶牲口到田里去践踏庄稼；青年人和干部家属被捆绑起来，整千整百地集体扫射；光天化日下，在街上公开强奸妇女。谈到这里，美大姐显得非常激动，她说：“这一带村镇的姐妹们，连孕妇，老太婆和十几岁的女孩子都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摧残，多少姐妹因为倔强反抗被他们杀死了！”
当太平被扫荡的消息传到越北联区时，正在整训准备总反攻的越南战士们被怒火燃烧得发疯，他们再也忍耐不住了，纷纷向上级请愿，要求立即开到前方去为第三联区的同胞报仇。
中国人民的胜利使法帝国主义者非常恐慌，他们在北部集中了越南法军全部兵力的百分之四十六，积极进行对越南人民的侵略。美帝也加紧进行对越南的所谓“援助”，派遣军事顾问团，通过法军或直接供给保大以大量武装弹药。然而，不管帝国主义者怎样狼狈为奸，对于所谓“防务”怎样处心积虑，一九五○年的秋天，英勇的越南人民军在东北边界终于全部歼灭了法军九个营，其中包括其属于机动部队的最精锐的三个打波营（黑人），属于防御部队的最精锐的两个欧洲雇佣军营，还有一个被法国殖民者奉为至宝，专门用以救急的，由希特勒的近卫军俘虏编成的伞兵营。法国殖民统治者被打得手忙脚乱，连远在数百里外，隔着丛山峻岭的西北战场上的老街都慌忙撤退了。这样，法军在中越边界的整个防御体系被打垮了。现在，包括北部法军的心脏——红河三角洲产粮区已经暴露在越军面前。看吧，一九五一年将是越南抗战形势整个儿扭转的一年。
一九五○年十二月二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