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中国革命的希望”——访卫生部顾问、国际主义战士马海德同志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

“我看到了中国革命的希望”
——访卫生部顾问、国际主义战士马海德同志
本报记者 白筠 张抒
中国革命的史册里，有许多白求恩、柯棣华式的国际主义战士的名字，他们为中国人民的革命事业作出了宝贵的贡献。现任卫生部顾问马海德就是他们中间的一个。
马海德原名乔治·海德姆，祖籍黎巴嫩，1910年出生在美国一个炼钢工人家庭，1933年毕业于日内瓦医科大学，同年来到中国。他在中国革命和建设者的行列里已忘我地战斗了五十个春秋。
一个晴朗的冬日，我们怀着深深的敬意访问了马海德。他中等身材，一头柔软的银发，两道宽宽的浓眉和一双棕色的眼睛。虽然他那西方人的外貌使我们在乍一见面时有一点拘谨，但很快就因他那一口流利的汉语和开朗、诙谐的长者风度消失了。
谈话很自然地从“您为什么会献身中国革命”这个问题开始了。马海德同志说：“我是一个医生，当时到中国来是为了研究一种热带病。”他用平缓的语调把我们引向那流逝了的岁月……
1933年，马海德来到中国上海，满目疮痍的旧中国使他触目惊心。一方面，随处可见要饭的，卖儿鬻女的，可另一面却是“冒险家乐园”的奢华。为了了解皮肤病的流行情况，他调查了几十家工厂，亲眼看见平均年龄只有14岁的童工，双手因终日接触电镀液而被烧成溃疡。马海德对我们说：“我在给工人治病的过程中知道他们需要的不仅是药片，更需要吃的、穿的，他们要生存，要一个人的劳动环境。这是我作为一个医生无法解决的。我要寻求一条救活社会的路。”这时，他结识了一些中国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其中有宋庆龄同志。在他们的帮助下，他开始读《共产党宣言》、《资本论》等马克思主义的著作。年轻的马海德开始用研究医学的热情来考察社会。也正是在这些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那里，他知道了中国还有另外一个世界：那就是中国共产党、中国红军和他们领导的根据地。他开始投身革命活动，他的诊所常常成为我地下工作人员联络、开会的地方。
1936年，对马海德一生来说是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一年。由于宋庆龄同志的介绍，他和美国作家斯诺一起，历尽艰辛，来到延安。在延安，马海德果然发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他亲眼看到举世闻名的朱德总司令和贺龙将军经常把他们的战马给伤病员骑，自己却同战士一起，徒步行军；他亲眼看到红军每到一处，都为老百姓挑水、扫院子，老百姓主动腾出房屋、窑洞让自己的子弟兵住。马海德一次在战场上抢救一个受重伤的红军战士，那位战士后脑被炸开了，却紧握枪杆不放。马海德感慨地说：“有这样的战士，中国革命怎么能不成功！正是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中国的未来和希望所在。”从此，他选定了为中国革命事业而奋斗的道路。
到延安以后，他经常受到中央领导同志的关怀和勉励，毛主席、周恩来同志多次和他谈心，更加坚定了他革命的信念。他和八路军战士一样，吃小米，睡土炕，穿着灰蓝色军装，打着绑腿，骑马昼夜奔驰，救死扶伤。他曾经用一个多月的时间，爬山越岭巡视了八路军在陕北的医疗单位，写出一份实事求是的调查报告，提出改进的意见，受到毛主席的赞扬，被任命为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卫生顾问。1937年，马海德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马海德同志说：“从此我能够以主人的身份，而不是作为一个客人置身于这场伟大的解放事业之中，我感到极大的愉快。”他更加自觉地履行着一个中共党员的职责。马大夫的名声在陕北军民中越传越广。仅在1944年到1947年间，他为群众诊治疾病就达四万余人次。由于他工作出色，党和政府多次嘉奖他。陕甘宁边区政府奖给他的一个记录册，至今还保存在他身边。
1949年，一进北京城，马海德同志就申请加入中国籍，他成为解放后第一个外国血统的中国人。建国以后，马海德同志担任卫生部顾问。他说：“社会制度改变了，消灭疾病就成为可能的事情了。”作为一个皮肤病学专家，他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防治性病和麻风病的工作之中。从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初，他带领医疗队走遍了内蒙古、青海、甘肃、宁夏、新疆、云南、贵州、四川、广西、广东等地，平均每年有一半的时间在基层。诚然，生活是艰苦的，但他毫不在意。他睡帐篷，住蒙古包，有时就干脆睡在地上。他步行，爬山，骑毛驴，有时还要推着汽车行走在泥泞的小路上。他虽然患有胃病，在饮食上却坚持同大家一样。晚上，当同志们进入梦乡以后，他还在灯下考虑第二天的工作。对于这一段生活，马海德至今回忆起来还兴致勃勃。他说：“那些年工作真够味儿！”辛勤的劳动终于结出了丰硕的果实：在党的领导下，在广大医务工作者的努力下，到了六十年代初，性病在全国范围内终于被基本消灭了。这一震动世界的成就，凝聚着马海德和他的同志们多少心血和汗水啊！
这以后，马海德又投入到防治麻风病的战斗之中。他以极大的热忱到处宣传有关麻风病的科学知识，消除人们盲目恐惧的心理。尤其是他经常深入病区，和麻风病人坐在一起谈心，他亲自检查他们的病情，仔细查看溃疡和伤口，使麻风病人在得到药物治疗的同时，也得到精神上的安慰和鼓励。近几年来，他虽然已进入古稀之年，且动过8次手术，但仍不辞劳苦，亲赴广东、广西等防治麻风病的第一线。
谈起今后的打算，马海德同志深邃的眼睛里闪射出兴奋的光彩，他说话的声调也升高了：“2000年在我国消灭麻风病，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他对比了在国外访问时所见到的第三世界国家的情况后，满怀信心地说：“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能建立象我们这样的医疗卫生网，这样认真地贯彻预防为主的方针，这样大规模的长期坚持的普查制度。我们三十多年来，治愈了30万麻风病人，这在其它国家是难以想象的。我们有优越的社会主义制度，消灭麻风病的这一天是不会很远了。”
“您这么大岁数，身体又不好，要做那么多事，太辛苦了。”我们感叹地说。
马海德同志笑了：“一个人活在世上，总要做些事。我为中国革命做了一些事，死也无憾了。”
临别时，马海德同志拉着我们的手说：“你们写我，可别忘了写上：我在中国革命了五十年，也在中国学习了五十年。我看到了中国革命的希望和未来！”（附图片）
1945年，毛泽东同志与马海德同志在延安机场。　　　吴印咸摄
1978年9月，马海德夫妇在宋庆龄同志家里作客，右为美国朋友格兰尼奇。　　　新华社发
马海德同志在工作。本报记者　卢传友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