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站在国防前线上——青年知识分子黎白思想转变的自述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

　　永远站在国防前线上
——青年知识分子黎白思想转变的自述
在平津解放前，我是一个大学一年级的学生，曾经参加过反饥饿、反迫害等等学生运动；并且挨过特务的打，收到过画着手枪的恐吓信。因此，觉得自己曾对革命尽了一些力量。我曾这样想：在敌人刺刀、水龙威逼之下，为了更多人的利益，为了反对强暴的反动统治者，大胆地抛开了温暖家庭的爱抚，放开了年青的爱人的聚会时间，投入了现实的斗争；这些，我都以为是英雄的行为。
一九四九年平津解放后，我考入了华北人民革命大学。在学校搞墙报，搞康乐，晚会，打腰鼓等，表现得很活跃，成为当时学校的一个积极分子。因此，我光荣地被接受为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团员。毕业后，我幻想着：戴上闪光的“八一”帽徽，穿上绿色的军装，拿着武器，做一个保卫祖国的人民战士；这，该是多么光荣和骄傲的事！于是，我就坚决提出了参军的要求。
我到部队后，一切都感到新鲜，如连队里早晨起床，出操，上课，集体吃饭，集体游戏等等，都使我感到新奇。对这新的生活，我抱着极大兴趣。我常常倾心地听着战士们谈论战斗的故事，并且常常为这些故事兴奋得不能抑制自己。可是，不久我开始不大耐烦了。如有一天，我给战士上算术课，当讲到圆周率三·一四一六时，一个战士问道：“教员，大圆周率和小圆周率有没有不同？”我说：“没有什么不同。”他又问：“那么一个大水缸和一个小茶碗的圆周率都是一样的吗？”我心里想：为什么这个人脑子这么不通呢？我就不耐烦地说：“当然一样了！”那个战士翻了翻眼皮却又问：“那三·一四一六倒底是怎么回事？”你看，我讲了半天，他却一点也没有听懂！我只好又把道理讲了一遍，再问他，他还不懂，还要求举一个例子。我真有点火了，我不由得说：“真笨呀！还不如北京的小学生！”那个战士红起脸来，一声不响地坐下了。下课不一会，指导员就找我谈话，原来那个战士给我提了意见，但我理直气壮地向指导员说：“我费了不少劲，反复讲过的，他自己榆木疙瘩解不开，能怪谁？”指导员温和地对我说：“咱们战士年纪大一些，他们从小受苦，没有上过学，又在战争中磨炼了这么久，记忆力不像小学生那样强；但是，理解力和认识问题的水平还高，只要你能讲明道理……”我红了脸。我走到水池边上转来转去，我想到我曾经参加过轰轰烈烈的革命活动，怎么现在能这样，这样琐碎的工作，不是我的理想；我要带上枪，跨上马，在祖国土地上驰骋，作个捍卫祖国的战士。再说，就凭我这个大学生，一个小学的算术还能讲不清？总之，领导上是不了解我的。
情绪低落的时候，偏偏又遇到一些外来的不良影响，更加使自己对工作不安心起来。一天，我碰到了一个旧同学，现在他当了职员，一见了就说：“你看，我这个工作自由多了！何必穿上军装找不自在呢？”我心眼里有点动摇了，爱人，母亲，傍晚河边的散步，暗暗灯光下的苦读，柔软的床和日上三竿的好眠……一时都倒映上来了。
一天，爱人来了信，她说她正患感冒，如果感冒发展起来，就会失掉那能唱出嘹亮歌声的嗓子。我忐忑不安起来。我想马上去看看她。可是，摆在桌上偏偏有四十多本国文作业。我真发了愁，拿起笔来，仿佛看见她正愁苦地望着我……我一点也修改不下去了。我去找指导员请假，刚踏进他的屋子时，就吃了一惊。三班班长李来全坐在椅子上，他旁边坐着一个妇女。三班班长涨红着脸说：“指导员，我母亲死了，不是我不回去，你想，我们家过去七口人，叫地主逼的逃了荒，弟弟半道饿死了！十三岁的妹妹，八块白洋卖给了耍把式的，奶奶心痛孩子连哭带病死在山神庙。后来我们跑到了解放区，解放区的乡亲安顿了我们，给了我们一间砖房，三亩水地；一九四七年土地改革，我家又分了五亩水地，三间瓦房。现在吃穿不愁……”他看见了我，接着说：“没有党，没有毛主席和国家，我会死在山沟里。母亲死了，七年没有见过她，我当然难过。昨天，我整整难过了一夜，她老人家一辈子没有享过福！但又想到母亲死了，会有村里和家里人照料，我妻子要我回去，我回去看看又有什么用？最主要的，我是班长，我要领导一班人完成保卫国家的任务？”他说得那样镇定而自然，句句都有理。听到他毫不注意个人的事，我不禁脸上发烧，惭愧自己终日为个人的事打算。三班长看了看我，我忙闪开了他的眼光。我请假的念头早就烟消雾散了。我看到了伟大人民战士的品质，感到自己是那样的自私和渺小！
又一次，部队生产去了，我们连的任务是修补河堤。一次下起暴雨，河堤中间开了个口，河水汹涌地冲出来，我们站在极危险的地方。我不由畏缩地向后看了看，观察撤退的路子。但是，战士们却像猛虎一样地向决口扑去，一个战士——这就是我认为“笨”的战士，他用身子堵住了大水，脸冲得通红，鼻子和嘴淌出了血，他大喊“拿麻袋来！”其他战士们先后跳入大水中，像一排人埝。我眼花了，我看着这些所谓“笨”战士，像一个巨人，像一座山，他们为了河水不泛滥，为了人民的利益，竟都是这样的英勇，这样的奋不顾身。我眼圈红了。在这里，我想到了死，也想到了逃避死！而他们——英勇的战士，却奔向可以吞没他们的洪水，英勇地抢救了十几个村庄的人民的生命和财产。这叫什么呢？我说不出，我只是感到自己的渺小，感到自己的小资产阶级的利己主义是多么可耻！
去年“五一”节时，我们部队参加了这个伟大的节日。当我们整齐的队伍冒着雨，在祖国的首都游行的时候，人们纷纷说：“真整齐呀！”“这么大雨还来？”一个人干脆地回答：“解放军什么都不怕，还怕雨？”有的喊起了“人民解放军万岁！”我的血沸腾起来了，我感到当一个人民解放军战士的光荣！光荣啊！我戴上了“八一”红星的帽子，穿上了绿色的军装，受到全国人民的尊敬和全世界人民的赞扬。想起那位做了职员的同学要我逃掉这个光荣岗位时自己的动摇，真觉得可耻！
现在我在工作中，感到了上级和同志们对自己的深切的爱，于是我从思想上安心于自己的工作了。当然，我还有很多缺点，但是，在人民解放军这样一个伟大的革命的大学校、大家庭中，没有不能改正的缺点。我虽有大学的文化水平，但我比起老战士来还差得远。在军队的党、团和上级的教育之下，在同志们帮助之下，我决心努力前进，永远站在国防前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