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马人之歌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牧马人之歌
杨挺
人们赞美草原这好那好，我却说草原上最富有诗意的莫过于马群了。当几百匹乃至上千匹马，组成阵式，象波涛一样，从你眼前飞过时，你会觉得生命是多么壮美、热烈啊！当然，你更会从心底赞美那些驾驭这奔腾不羁的马群的牧马人。
如今，我也是牧马人了，尽管我才来到这个马群只有三天。
我们的“头儿”名叫呷洛，是一个标准的草地上的男子汉。敦实的身坯，黄褐色的头发，长方形的脸上，有几片冻伤后留下的黑色疤痕，虽不漂亮，但很威风。
草地的春天，是神秘莫测的。马群要三天两头地倒场。这天一早，我们行进在草原上。空气清新极了。严冬过后的大地，透出一派生机，整个草原显现出无边无际的鹅黄，在这淡淡的底色上面又泛出了朦朦胧胧的青色。远处什么地方，解冻的湖泊闪着亮光。
马群悠闲地沿着乌思图河床向前走着。雁阵掠过天际，翅膀上缀满了云朵……
我第一次以牧马人的心情来欣赏这雄浑的景象，不由得激动起来，双腿一夹马肚，就窜到了呷洛的身旁。
呷洛没有回头，脸象岩石一样平静，只是眯起眼睛专心地向远方望着，似乎那遥远的天边隐藏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来，对我说：“去告诉前边的桑布，要起风了。”
我看了看天，半信半疑地打马走了。一会儿工夫，马群行进速度慢了下来，并开始向远方的山脚下走去。
果真，草原开始变戏法了。远处的天幕上渐渐染上了一层灰黄，近旁的山谷里也“呜——”“呜——”地响起了风声。骑在马背上就觉得迎面扑过来一种激荡不安的气息。
风越来越大了！
马群刚才还象平静的湖水一样，这时变得狂躁起来，仿佛即将掀起风暴的波涛一样，在风中忽前忽后地波动着。
呷洛已打马冲到了前头，紧紧盯着马群前面的头马，挥着一条长长的绳索，拚命地要把马群扭向山脚。
风，象醉汉一样在我们头顶上跳舞。大量的黄沙在空中弥漫着，几步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杂沓的马蹄声在风涛中时近时远。我紧紧地伏在马背上，努力跟在马群后面，别的全顾不上了。
风越来越大，沙粒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在狂吼的风沙中，不时听见牧马人尖利的口哨声在回转着，那声音就如同在暴风雨中飞翔的海燕的叫声一样，骄傲，勇敢，自豪！
我的心被这激越的旋律深深地震撼着。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能体会到草原上的牧马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性格。
不知什么时候，呷洛从我身边钻了出来，一拍我的肩膀，高声喊道：“跟上——”，就冲进那灰黄的风涛，我也一抖缰绳，跟着闯了进去。
风在拚命地吼叫着，仿佛在用长满牙齿的嘴巴撕咬着周围的一切。脸和手都觉得火辣辣的。呷洛那枣红马象一盏红灯一样，在马群前后时隐时现，我们紧紧地跟在后面，赶着马群向前奔去……
终于，我们战胜了风暴。傍晚，马群来到了山脚下，刚才那阵狂虐的风沙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晚霞在默默地打扫着整个天宇。一切来得那样突然，去得又那样突然。
在一块平缓的山地上，一堆干牛粪燃烧起来，几块石头支起锃亮的奶锅，不一会儿，到处就飘荡起诱人的奶茶香味。
呷洛默默不语地坐在篝火旁，手里攥着一个小酒瓶子，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火光映照着他那岩石般平静的脸庞，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我们大伙也从牛皮口袋里取出酒壶和干肉，大口喝着，用力嚼着。晚风轻柔地把茶香和我们的谈笑声送到夜的深处。慢慢地，整个草原就在这宁静气氛里，睡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微微发亮。
晨曦中，马群象一组不断变幻着的巨大的雕像。牧马人们正来回飞奔着把马群围拢起来。刚刚从山脊后透射出来的阳光把他们每个人都染成了金色，显得神奇而瑰丽。我听见他们在用一种深沉的声音，唱着一首古老的民歌，那有些嘶哑的声音是呷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