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万斤被糟踏的储备棉的“申诉” [复制链接]

第5版()
专栏：调查汇报

700万斤被糟踏的储备棉的“申诉”
本报记者　张国荣
编者按：陕西省棉烟麻公司交售给国家的储备棉，以劣充优，弄虚作假，显然不是一般的经营管理问题，而是有意坑骗国家。这是严重的违法犯罪行为，为党纪国法所不容。
国营商业必须树立社会主义的商业道德，决不能沾染奸商的恶习。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象河南原安阳地区（现濮阳市）在羊毛中夹杂掺假、陕西在储备棉中弄虚作假这类事，在一些地区的国营和集体商业企业里屡有发生。有些人为了快快发财，竟见利忘义，打着企业“提高经济效益”的旗号，干的是严重危害国家和人民的利益的勾当，败坏了企业的信誉。而一些企业的领导者，对此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默许、支持或者带头干，这就更加不能容许！有关部门必须严肃对待，检查一下业务部门的指导思想是否适应总任务总目标，严肃对待，依法追究他们的责任。只有这样，才能杜绝此类现象的发生。
储备棉，是国家的重要物资。一切经营储备棉的单位理应千方百计保证它的质量。然而，最近记者在陕西见到的储备棉，却完全不是那样。弄虚作假，以劣充优，那情景，顽石也要为之长叹！
（一）
2月20日，记者在西北国棉二厂的货场上，看到5，000多包棉花敞开着包头，依次摆列着、堆放着，一眼望去，黄白黑紫，一片破败景象。有的棉包的棉花一层白一层黄，就象一层白面夹着一层黄玉米面制作的千层饼；有的棉包里是黄白混杂，让人分不开、扯不断；有的棉包内两头是洁白的细绒棉，中间却是个大杂烩；有的棉包里干脆就是一堆废物，乌七八糟，用手抓一把，泥土杂质纷纷落下；更多的则是“挂羊头卖狗肉”，货证不符。棉包头上明明写着是高等级高长度的棉花，内瓤里却是低等级低长度的棉花，有些甚至相差好几个等级和长度（棉花共分7个等级，7级以下是等外棉，4级以上是纺棉，5级以下是絮棉）。一担棉花每相差一个等级或者一个长度，就意味着相差10元左右。也就是说，商业交给国家100斤棉花，虚报一个等级和一个长度，就要多赚国家20元左右。如此牟取暴利，令人吃惊！
货场上，参观的人们议论纷纷。陕西省纺织工业供销公司副经理李克英指着棉包上赫然印着的“储备棉”三个字气愤地对记者说：“你看看，这就是省棉烟麻公司交给国家的储备棉！”我请他详细谈谈这批棉花的来龙去脉，他深深地叹口气说：“说来话长。我们深知‘棉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这次我们是豁出去了。”
原来，西北国棉二厂的这批棉花只是有问题的棉花中的一小部分。去年，陕西纺织工业因急需一批棉花，经有关部门研究决定，从国家储备棉中调拨出32万担给工业用。这32万担棉花都是陕西省棉烟麻公司1982年从本省16个产棉县收购上来，加工打包后交给国家作为储备棉就地代储的。同年8、9月间，工业方面开始接收这批棉花时，发现程度不同地存在着质量问题，其中质量有严重问题的就有700多万斤，许多棉花根本无法纺纱织布。工业方面如接收这批棉花，估计要损失100多万元。
（二）
在陕西省纺织工业供销公司召开的各纺织厂有关人员的座谈会上，人们一致谴责陕西省棉烟麻公司及其有关下属部门为了牟取暴利，弄虚作假，不择手段地坑害国家的犯罪行为。有的同志气愤地说：“国家储备棉有严格的规定，必须是3级以上的细绒白棉。省棉烟麻公司把这么多4级以下的非纺棉、等外棉、黄白掺混的棉花，充当储备棉，糊弄国家，这是令人不能容忍的犯罪行为！”有的痛心地说：“这是‘家鬼害家人’，是社会主义企业在自毁社会主义的家园。”会上，好几个纺织厂诉说了多年来所受“棉老虎”坑害的情况。
西北国棉二厂去年曾调进这批储备棉中的5，559包（分14批），约90万斤，都是原咸阳市棉花公司吴家堡、马庄两个棉绒加工厂的产品。因棉花品级质量相差悬殊，以劣顶优，混级夹批掺假严重，工厂曾拿着棉样找省棉烟麻公司交涉。可是，省棉烟麻公司的人看了现场后却说：“棉花质量不错，农产品嘛，十个指头也不一般长！”坚持要按他们说的结帐，甚至威胁说：“你们不要，可以全部退货，我们拉走，调给别的厂。你们今后还用不用棉花？”二厂的同志顶了他们一下：“你们这是想销赃灭迹，在问题未搞清以前，货不能拉走！”至今这90万斤棉花还躺在国棉二厂的货场上。
因为同省棉烟麻公司无法讲理，国棉二厂只好要求公证机关仲裁检验。去年12月20日，原咸阳地区（现咸阳市）棉花检验处召集工商双方会议，决定进行仲裁检验。为此，国棉二厂组织60名临时工将5，000多包棉花搬出库房，按好坏分批排列到货场上，等待检验。谁知省棉烟麻公司又出面干预，不同意检验部门的仲裁检验，咸阳市供销社也向棉检处施加压力，结果仲裁检验告吹。国棉二厂一气之下向省有关部门告了原咸阳地区棉检处的状，说他们屈服于压力，公证机关不公正。最后，经陕西省纤维检验局派员协助原咸阳地区棉检处，对西北国棉二厂的这批储备棉进行了仲裁检验。检验结果是，这90万斤储备棉中品级相差一至三个等级的占92．18％，符合原品级的只有7．82％。若按省棉烟麻公司原交厂的品级、长度、含杂计算，国棉二厂就要损失26万元。据了解，不仅运往西北国棉二厂的储备棉是这样，运往西北国棉六厂，陕棉八厂、九厂、十厂、十一厂、十二厂的储备棉也基本上如此。陕西省纤维检验局王光孝副局长十分感慨地对记者说：“在棉花经营上象这样弄虚作假，坑骗国家，这在陕西解放以来的历史上还是罕见的。”
可是，在这铁的事实面前，陕西省棉烟麻公司毫无悔改认错之意。在他们的支持纵容下，有关的地、市、县棉花公司更是有恃无恐。原咸阳地区棉检处曾将关于西北国棉二厂储备棉仲裁检验证书交给原咸阳市棉花公司，这个公司竟然无视公证机关的权威和国棉二厂的正当要求，在证书上批了“不同意重验，证书退回”9个字，并加盖了单位印章。与此同时，这个公司又说什么他们同国棉二厂是协作单位，今年元旦前夕还给这个厂送了一面上书“工商协作，鱼水情谊”8个大字的锦旗。正是这条“鱼”把国棉二厂害苦了，一次就要敲去他们26万元，现在又来玩弄这种哄小孩子的把戏，搞得国棉二厂真是哭笑不得。
（三）
这批国家储备棉为什么会发生如此严重的质量问题，毛病出在哪里？带着这个问题，记者走访了陕西省棉烟麻公司。这个公司的副经理梁作栋同志给记者的回答是：这批储备棉质量基本上合格，符合要求，个别地方有些棉花有问题，工商可以协商解决。他拒不承认仲裁检验。当我问到工商协商不到一起怎么办？这个副经理没有回答，倒是这个公司的供应科副科长魏天顺扔给我一句：“关键是省纤检局从中作梗。”言下之意，是省纤检局“破坏”了他们的工商协商。
在谈到棉花出现质量问题的原因时，梁副经理列举了这样几条：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后，棉花由队交售变成户交，棉花收购部门不适应形势，人力、设备都不足；检验工作力量薄弱；经营管理上有些问题，收购保管不好；行政命令，突击收购，夜晚收购。至于棉花经营中有没有违法乱纪、弄虚作假的行为，梁副经理是“无可奉告”。在省棉烟麻公司召开的有关地、市、县棉烟麻公司经理和有关棉绒加工厂厂长的座谈会上，我听到的也基本上同梁副经理讲的差不多。一些经理和厂长们说起客观原因来是慷慨陈词，而问到主观原因时，他们却是忸忸怩怩、遮遮掩掩。
诚然，梁副经理上面说的几条都是事实。但这并不是问题的实质。据调查了解，包括棉花经营部门中一些“不坚定分子”提供的材料，问题的实质是省棉烟麻公司领导下的一些棉花经营部门见利忘义，奸商恶习严重，不正之风盛行，一些人利欲熏心，为了自己和本单位快快发财，在棉花经营中弄虚作假，胡作非为，胆子大得很。1983年元月，原咸阳市马庄棉绒厂为了把收购来的低等级的棉花改成高等级出售，专门召开了一个所谓“补窟窿”会。会上，厂党支部书记蒙振亚对棉检员说：“检验上出证时，要按业务上的申请出证。”这是要棉检人员放弃职责，弄虚作假。棉检员要厂长孙先珍决定，孙说：“你看棉花，能上就上，不能上就不上。”蒙又给棉检员打气：“棉花调出，无论有多大问题，不要检验上负责，由党支部负责。”会上虽未形成决定，但会后，厂里还是派人将收购来的低等级棉花的包头改换成高等级，直到去年9月在给西北国棉二厂调运棉花时，他们还在这么干。据了解内情的人说，象这样弄虚作假，提高棉花等级的事，在陕西省棉花经营部门中多的是。只不过大多数是偷偷地干，不象马庄棉绒厂那么明目张胆罢了。原咸阳市吴家堡棉绒厂、乾县城关棉绒厂、礼泉县城关棉绒厂、临潼县武屯棉绒厂、武功县贞元棉绒厂、高陵县张卜棉绒厂、户县余下棉绒厂等都次数不等地干过这类丑事。
由于陕西省棉检体制混乱，省一级是独立的，归省标准局管；地、县一级的棉检机构多数划归或合并到棉花收购部门，由商业系统领导。省纤检局同他们只有业务上的指导关系。这样，地、县级棉检机构要想实行第三方公证检验就比较困难。因此，基层的一些棉检人员要坚持原则，必须要有不怕打击排挤的勇气。1981年3月，武功县棉检站副主任南希元，发现贞元棉绒厂偷改棉检结果（把45，000斤6级棉改为5级棉）后，没有发给出厂证书，竟引起县棉花公司和供销社的强烈不满。他在棉检战线干了三十年，“文革”前就是国家干部，现在是不是干部倒成了问题，甚至连经过考核、由省纤检局给晋升为助理工程师的职称，县有关部门也不予承认。当然，也有一些不坚持原则，甚至拿原则做交易的棉检员，这些人倒往往很吃得开。有些领导也很欣赏象原咸阳市吴家堡棉绒厂厂长刘根才这种人，他当厂长期间，厂里弄虚作假，调出的棉花质量问题严重，工业和检验部门对他意见很大，可是商业部门却认为他“很能干”，不但不追究他的责任，反而提拔他当了原咸阳市棉烟麻公司副经理。
陕西省一些棉花经营部门，不仅弄虚作假问题严重，从已经揭露出来的材料来看，内外勾结，贪污盗窃的问题也十分惊人。1983年，户县余下棉绒厂业务组长宋引科和县棉花公司业务组代理组长薛正生、开票员赵普林，合伙同外面人勾结，倒卖棉花5万多斤，3人分得赃款5，000多元。最近被依法逮捕的大荔县官池购销社棉花收购员卢德照，自1982年12月至1983年6月，利用工作之便，采用开假票、收入不记帐等手段，贪污公款9，880多元，索贿1，000多元，非法占有国家粮食指标22，000多斤。至于在收购中克扣农民斤两，压级压价，搞“关系棉”、“人情秤”的，那就更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了。
棉花经营部门中有这么一批人，棉花质量不出问题那才怪哩！这次储备棉问题的大暴露，只不过是陕西棉烟麻公司长期以来积习的恶性发作。一个省公司领导下的这么多社会主义企业被搞成这样，难道自己就一点也不察觉、一点责任都没有吗？直到记者快结束这次采访时，他们还在竭力为自己、为下属单位开脱在棉花经营中有违法乱纪，弄虚作假，坑害国家的罪责。他们能开脱得掉吗？别的姑且不论，这700多万斤被糟踏和被损害的国家“储备棉”是不会答应的。（附图片）
这是扦开的储备棉棉包和国家四级标准棉（盒内的）的对比。
这是正常的429锯齿棉（左）同调进西北国棉二厂的429据齿棉（右）的比较。　（图片为陕西省纤检局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