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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吴承仕同志诞生一百周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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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4-03-27
第4版()
专栏:

纪念吴承仕同志诞生一百周年
蒋南翔
今年是吴承仕同志诞生一百周年,很值得我们纪念。因为他不仅是一位著名的经学家、古文字学家和教育家,更重要的是,他由一位硕学鸿儒转变为马克思主义的革命者,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
吴承仕出生于清代晚期的一个普通士大夫家庭。他从小受过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十七岁中秀才,十八岁中举人,二十三岁应清廷“举贡会考”,殿试录取一等第一名,点大理院主事。他青少年时期,正处于旧中国由一个封建大国逐渐衰败,在帝国主义列强侵略和掠夺之下,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动乱时代。他目睹祖国山河破碎、民生凋敝,激发起爱国主义精神。他拥护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民国初年,出任司法部佥事,后因不满北洋军阀的黑暗统治,他愤然辞官,受业于章太炎门下,潜心研究经学和文学音韵诸学,著作甚多,成为全国知名的经学大师。他从二十年代到三十年代,曾先后在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东北大学、中国大学国学系执教,任教授、系主任多年。
三十年代初,在他的朋友范文澜和学生齐燕铭、张致祥等的影响下,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并以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重新研究经学和古代历史,成为我国第一位用马克思主义观点从事经学研究的学者。在“一二·九”运动前后,他参加了北平作家协会,积极支持“左联”和爱国学生的进步活动。他不畏反动的文化专制主义对于革命进步文化的打击迫害,创办《文史》、《盍旦》、《时代文化》等进步刊物,并同北平地下党组织发生联系,于1936年参加中国共产党。“七·七”事变后,他按党的指示转移到天津,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仍积极进行抗日宣传活动,终因日寇汉奸的迫害而染病,于1939年9月20日逝世,终年五十六岁。
1940年,吴承仕逝世的消息传到延安,延安各界曾举行隆重追悼大会,毛泽东、周恩来、吴玉章等同志都送了挽词、挽联。毛泽东同志的挽词是“老成凋谢”。周恩来同志的挽联是“孤悬敌区,舍身成仁,不愧青年训导;重整国学,努力启蒙,足资后学楷模。”吴玉章同志的挽联是“爱祖国山河,爱民族文化,尤爱马列主义真理,学贯中西,善识优于苍水;受军阀压迫,受同事排挤,终受敌寇毒刃摧残,气吞倭虏,壮烈比诸文山。”对他的一生作了高度评价。
我同吴承仕同志没有直接见面晤谈过,但从1936年秋到1937年7月末北平沦陷,我在中共北平学委工作期间,曾通过当时中国大学国学系学生、北平学联党团书记黄诚同志,同他有过间接的工作上的联系。当时感到这位与黄季刚、钱玄同齐名的著名国学大师,在严重的白色恐怖下,不辞危险,英勇参加地下革命斗争,确是很不平凡的。
对于1935年爆发的北平“一二·九”学生爱国运动,章太炎是同情的。他在1935年12月24日,即曾致电国民党当局:“学生请愿,事出公诚。纵有加入共党者,但问今之主张如何,何论其平素?对此务宜坦怀。……”又于同月26日发表谈话:“学生爱国运动,政府当局,应善为处理,不应贸然加以共产头衔,武力制止。”这反映了民主革命家章太炎的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难能可贵。
吴承仕同志对于北平“一二·九”运动,则不仅仅是同情,而且积极参加了斗争。他亲自参加“一二·九”的学生游行队伍,还和青年们一起步行到西山参加露营。他亲临斗争前线,写文章,作演说,为“一二·九”学生爱国运动奔走呼号。在1936年,他曾在《时代文化》一卷三号发表题为《一二·一二的示威游行与学运》的文章,宣传北平“一二·九”学生爱国运动以后一年中所取得的成绩和宝贵经验。在1937年,他又在《时代文化》一卷五号发表题为《新学生团体的出现》的文章,揭露和批判当时右派学生组织“新学联”分裂北平学运的阴谋。他密切关注学生爱国运动的发展,与北平爱国学生同呼吸,共命运,并肩战斗。
在1935年“何梅协定”以后,华北告急。清华、北大等校都准备南迁,此时章太炎曾几次函邀吴承仕离开危城,到南京中央大学和苏州章太炎主持的国学讲习所任教。章太炎在1935年10月20日的信中有云:“近世经术道息,非得人振起之,恐一线之传,自此永绝。……足下研精经义,忍使南土无继起之人乎?”吴承仕尊崇业师,对章太炎终身执弟子礼不衰,但在此民族艰危之际,却没有应邀离开斗争前线。他于1936年2月给章太炎写了这样一封复信:“手谕敬悉,属望之殷,劝勉之切,唯有感激。暑假以后,自当南下,私冀时奉明诲,俾免陨越。如或国难日深,中枢颠陨,托命何所,尚不可知,则区区约言,又不足道矣。”我们可以看到,此时吴承仕同志心中,是念念以国家民族的前途为重,不再以继承章太炎的经学衣钵为满足了。我们也可以看到,在“一二·九”运动时期,马克思主义者吴承仕,在政治上超越了他的老师章太炎,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北平“一二·九”学生爱国运动,是与北平文教界的救亡运动汇合在一起的。1937年“五·四”运动十八周年纪念之际,吴承仕同志与黄松龄、张友渔、张申府、张郁光、吴觉先、程希孟、田珮之、谭丕模等进步教授,发起组织“启蒙学会”,吴承仕同志负责起草了启蒙学会宣言。这篇宣言运用历史唯物主义观点,深刻分析了中国的社会矛盾和历史演变,提出了“反独裁、反盲从、反迷信”的战斗号召,以“争取当前民族解放的胜利”。几十年来革命历史的实践已经证明:这些观点是完全正确的。孰知“启蒙学会”的消息刚一传出,当时师范大学的反动教授杨立奎,就立即跳出来大肆攻击,竟向全国通电声讨,公然诬蔑启蒙学会为“反对礼教,诋毁忠孝节义五伦八德……蛊惑青年,自行绝灭罄净,狂悖荒谬,亘古无伦”。杨立奎狂妄宣称,他要“誓以全力,铲除此灭伦丧德之枭獍,毋使其匿迹学界,蛊惑青年”。当时启蒙学会负责人之一张申府首先对北平新报记者发表简单谈话:“启蒙二字的本意在求开明,就是理性运动。反对盲从,反对武断,反对迷信,与礼教毫无关系,杨氏此种态度,可谓无的放矢。同人尊重理性,无与其答辩之必要。”以后吴承仕在《与某人书》中,对这场争论作了更深入的剖析。他坦率陈述自己的抱负,深刻揭露了国民党反动派的黑暗:“承仕江南陋儒,天性木讷,不慕荣利,不交势要,勤劳食力,差足自给,年逾知命,更何所求。今不避讥嫌冒昧陈说者,非关一己之私,实为国家前途计,为先生勋望计耳。承仕幼承庭诰,长受业于章太炎先生之门,服官法界计二十余年,讲学于北京、师范、东北、中国、民国各大学,亦逾一纪。退食之暇,唯以研精小学,探究三礼为事,积久有得,撰述日多,或刻本行世,以就教于通人,或积稿盈尺,以待后来之删定,此皆经生素业,诚未足多。至于立身行道,表里如一,一事不妄为,一语不妄发,一介不妄取,硁硁自守之节,老而弥笃,则诚足以质天地而告鬼神者也。……‘九·一八’以来,国步日蹙,政见多歧,承仕唯本章先生之遗教,于民族大义,略有所闻。又以团结御侮,乃救国之要图,民主自由,实为政之常轨,苟能为力,何敢后人。不料见解各异,遂生纠纷,而吾辈几成众矢之的。有如启蒙学会,本一学术研究之机关,自成立至现在,尚未发表片纸只字,而杨立奎通电全国,斥为枭獍,公然侮辱,不堪听闻。……承仕虽欲公开辟谣,而报纸不为发露,虽欲依法诉讼,而法律未必有灵,彼辈更造作种种诬蔑之词。……罗织周纳,必欲置承仕辈于死地而后快。而道路传闻,则谓彼辈所为自有统系,如复兴社、CC团、弘毅社、黄埔系、蓝衣社等,实为其有力之支柱。……承仕无官守、无言责,似可洁身而退,然同舟有及溺之患,圣门无大隐之人,心所谓危,不敢不告。如谓爱国有罪,则斧钺诚无所逃,闻者足戒,则刍荛或有可采。”
从此信中,我们一方面可以看到吴承仕等进步教授当时处境的艰危险恶,另方面又可以看到他与反动派斗争的勇敢坚决。吴承仕同志的光明磊落和高风亮节,与泼妇骂街有辱斯文的杨立奎教授,适成鲜明对比:前者代表真理和进步,后者代表反动和落后。
鲁迅在《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一文中,曾经这样评价章太炎:“我以为先生的业绩,留在革命史上的,实在比在学术史上还要大。”也许我们可以同样说:吴承仕同志对于“一二·九”运动的贡献,比他研精小学、探究三礼的成就更重要。
吴承仕同志逝世快五十年了。他从前清的举人发展成为战斗的马克思主义者。他经历这样漫长曲折的战斗历程,是举世稀有的。无论从他的学术成就说,从他的革命实践说,都值得我们深深尊敬和永远纪念。党中央要求每个共产党员都要在整党中认真学习,严格要求,努力使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党员。挺挺大节的吴承仕同志集中学者和革命战士的品格于一身,德才兼备,又红又专,可以做为共产党员特别是高级知识分子党员的学习榜样。我们要学习他严谨的治学精神,更要学习他追求真理、不断进步的自我改造精神,学习他言行一致,学习马克思主义,忠于马克思主义的彻底革命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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