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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改革的严峻考验——对李万春推行改革遭受挫折的调查和思考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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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4-04-12
第2版()
专栏:

面对改革的严峻考验
——对李万春推行改革遭受挫折的调查和思考
本报记者 朱习华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记者 王献林
假如开会问要不要改革,大多数人都会响亮地回答:
“要!”但真的改起来,人们的答案就不那么一致了。使李万春百思不解的是:最起劲地干扰他推行改革的,竟是他的“上司”,即当初派他到河南省安阳地区齿轮厂(现称濮阳市齿轮厂)担任党委书记兼厂长的某些上层领导机关及其负责人。
三年前,齿轮厂的工人已不生产齿轮,有的“离而不休”,回老家种责任田;有的“转业”到公路边、闹市区张罗卖羊肉汤去了。那时,安阳地区(目前该地区已撤销,其部分县与东濮油田合并为濮阳市)重工业局、经委乃至行署的领导者,都为这个产品无销路、工资开不出、眼看要倒闭的工厂而犯愁。地区重工业系统设在安阳市的这家国营企业,是设备和技术力量最强的机械厂,要是在眼皮底下倒闭了,不仅各位领导脸上无光,一旦几百号工人都跑来要饭吃,怎么招架得了。可是,派谁去能使这个厂起死回生呢?他们找来找去,最后把目光落在李万春身上。
李万春,1946年参加革命,在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中立过战功,是二等甲级残废军人。五十年代,他当过柴油机厂副厂长,在工学院进修过三年,后来便一直在重工业局担任机械科长,是抓工业的行家。领导同志纷纷动员他“出山”,一位副专员亲自出马说:“万春,这回再卖卖老吧!”于是,1980年11月,李万春走马上任了。
李万春多年管工业,对这个厂有几分底:它连年亏损,净亏额达一百五六十万元,能熬到今天,全靠“大锅饭”养活。调整中打破“大锅饭”,一搞“盈亏自负”、“以销定产”,它便如龙钟老人忽然瘫倒,一蹶不振。因此,欲治此病无它方,只有“改革”二字。
李万春和新组建的厂党委下决心,将11个科室精编为4科两室,起用一批中年知识分子和业务骨干,机构和人员都精干了,工作效率比过去提高一大截。再比如厂里人过去一直拉松套,一实行经济责任制,人们很快把套绳拉直了。农机修理车间以前每年盈利总是万把元上下,自从实行利润包干超额分成以后,全年盈利跃升3万元以上。至于厂里有些人经常打架斗殴,聚众赌博,自从厂党委明确宣布“不给歪门邪道让路,不叫歪风邪气抬头”,并严肃处理几个违犯劳动纪律的人,全厂正气很快占了上风。
经过这样一整一改,再加上密切注视市场需要,积极采取应变措施,上下一心,左冲右突,终于使齿轮厂走出困境。1981年盈利13.3万元,1982年盈利13.47万元,去年盈利21.39万元。今年以来,厂里生产上得很猛。
可是,随着齿轮厂日子一天天好过,李万春的日子却一天天难过了。为什么呢?
李万春进厂前就听说,这个厂虽不大,却颇有几个“神通广大的人物”。这些人经常到某些领导机关说长道短,拨弄是非,在一些领导干部面前很“吃得开”。可是既要改革,就要除旧布新,就不能害怕阻力,就不可避免地要碰人,包括碰这些“神通广大的人物”。于是,“麻烦”从此多矣!
李万春奉调到任时,适逢调资,可齿轮厂属于经营性亏损企业,上级提出缓调,并要求该厂务必于1981年6月底以前实现扭亏,否则,全厂调资指标作废。李万春在第一次全厂职工大会上,就宣读了地区调资办公室对齿轮厂调资工作的4点意见,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在齿轮厂扭亏期间“不做贡献,违法乱纪者,可取消其升级资格”。半年实现扭亏后,厂党委和调资领导小组根据上述精神,对全厂准备升级的人员逐个评议表决,结果有几名职工被拉了下来,其中就有所谓“神通广大的人物”。他们扬言:“这一级让我们升了,啥事不说;不叫升级,我们不是省油的灯,他李万春也别想好过!”
在未予升级的几个人中,有个叫朱兆年的,被职工们称为
“历届领导都指挥不动”的人。1981年4月,厂党委派他下乡推销水泵并搞技术服务,他佯称“脚上长了疙瘩”拒不接受任务,私下里为某单位盖办公楼找地皮却跑得欢实,竟长达23个月不到厂里上班。李万春和厂党委对他多次批评教育无效,起初扣发了他的工资,后来根据国务院颁发的《企业职工奖罚条例》,经全厂职工讨论,一致同意将他除名。朱兆年气得到处骂街:“他李万春非把我害死不行!”
这些人既然被称为“神通广大的人物”,其作为毕竟不同流俗。一时间,在地委和行署大院里,在一些机关的办公室里,经常能看到这些人的身影,这些身影过后,各种各样对李万春的非议便不胫而走。
都是一些什么样的非议呢?记者留意查考了几件,例如:
“坑农害农,牟取暴利”。事实是:1981年春,豫北、冀南一带农村旱情严重,农民急需深井泵和半深井泵。李万春了解到农村市场这一动向,并考虑到齿轮厂急待扭亏,立即回厂组织力量生产和改制了一批水泵。所谓“坑农害农,牟取暴利”者,指的是该厂曾改制300多台从地区农机公司购进的积压已久的水泵。这些泵买进时每台平均价格125—130元,经过清洗、上油、刷漆、镀铬、换零件、修轴、配管子等一系列加工,改制为好泵,每台售价700——900元。重工局负责同志对记者说:“我看这件事是一举三得:帮助农机公司解决了积压,帮助齿轮厂解决了燃眉之急,帮助农民解决了抗旱工具。什么‘坑农’!”
“伙同何某某倒卖汽车,拒绝接受有关部门的调查”。事实是:早些年,李万春与这个姓何的人有过点头之交。他到齿轮厂任职后,经别人介绍,曾同意接收这个姓何的在厂里当临时工。此人修汽车有技术,但喜好拉拉扯扯,李万春对他多次进行过批评。前年年底,此人感觉李万春“不够朋友”,已辞去临时工离厂。李万春只是听说他进齿轮厂前后,应安阳地委第二招待所之请,到广州买过两辆汽车,是否倒卖尚不大清楚,但绝无“伙同”之举,也从未“拒绝”调查,因为至今没有任何人找他调查过这件事。
“到齿轮厂上班后,还在重工业局报销旅差费”。事实是:李万春到齿轮厂任职后,工资关系放在重工局未动,直到去年六七月份厂里生产形势越来越好,局里才同意让他转工资。前一两年他在重工局报销旅差费,是经过局里同意的。
“告状者”还乞哀告怜。这一手也很管用。亲朋故友听后为之恻然,非亲非故但心肠慈悲的人也往往采取“会哭的孩子多喂奶”的态度,一边对“不幸者”表示同情,一边埋怨“李万春的做法太不合适”,“打击面太宽了”,“没有一点人情味!”
于是,天平向着李万春和厂党委的对立面倾斜。
早在1981年底,齿轮厂党委就将那几个人为何不予升级的理由写成材料,分送上级有关领导部门。可是很长一段时间,既没有哪位领导同志找齿轮厂的干部了解情况,也没有给过正式回音。一年零四个月以后,李万春突然奉召参加一个会。会上,某局负责人振振有词地说:“这些人的升级审查表上盖了地区调资办的公章,当然应该给人家升级。”李万春争辩道:“两年前我到齿轮厂扭亏,带去的四点意见也盖了地区调资办的公章,还有效没有效?你们授权叫我们半年实现扭亏后,根据这个精神重新评议升级人员,现在还有效没有效?”经过李万春和其他同志的力争,这次会议重新确认四条意见有效,主持会议的某副专员也答应向地委和行署主要负责同志汇报。可是,不久召开的行署办公会议又提出要重新处理这件积案,并责成经委派员到厂里调查。事后,李万春拿着经委开到厂里的介绍信找到一位经委副主任说:“前年冬天,我就带着材料找你汇报,你当时说你不管……”那位副主任说:“我咋说的?我是说没让我分管调资。”“那不也一样吗,你不是也没管吗!”“那时候我不想管,现在想管了。”“革命工作那能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不管!”李万春生气地掏出笔在那张介绍信空白处写道:这几个人没给升级的情况和根据,我们厂党委于1981年底已写成材料,分送经委、重工局、劳动局、地委、行署的负责人,情况已经说清。那位副主任也动气了:“你就这态度,那就走着瞧吧!”走着瞧就走着瞧,李万春不怕。次日,李万春又找行署主要负责人申诉情况。刚说两三句话,那位负责人就从抽屉里拿出那份介绍信问道:“这是你写的字吧?你这态度对吗?”“咋不对?”“你不给人家调工资,还扣发朱兆年的工资,叫人家吃啥?”“厂里的钱都是工人劳动挣的,不做贡献和无故旷工的人白拿钱,厂里工人吃啥?”这件事传出去,有人问李万春:“你敢顶撞专员,就不怕?”他说:“我啥也不怕!”
不仅那几个人“不升级案”要重新审理,而且无故旷工的朱兆年也“逢凶化吉”。李万春和厂党委坚持要将这个破坏纪律的人除名,上级部门却迟迟不予批准。一次会议临结束时李万春又提出此事,有位局级干部说:“没见过这方面发过文件”。李万春说:“《人民日报》发表过《企业职工奖惩条例》。”“那叫文件?谁叫你执行的?”“国务院颁发的文件,当然应该执行!”那位领导不屑争辩地说:“条例是条例,事是事,老李,算了吧!”说完,一扬手,走了。不让除名不说,还要齿轮厂照数补发朱兆年被扣的工资,李万春顶住不办,他们就将朱兆年调出齿轮厂。1983年3月21日,朱兆年奉调到他为之跑地皮的那个单位报到。过了9天,那个单位就向地委、行署主要负责人递交了题为《关于请示补发朱兆年同志的工资和调级的报告》:内云:朱兆年因给某单位“帮忙”,“被停发工资,确实冤枉,给他精神上、家庭生活上均造成了不应有的困难和包袱”,“经研究认为,齿轮厂1981年4月至1983年3月底停发的工资,应补发。特予请示,请行署领导批转地区财政局和调资办解决其工资补发和调级问题。”在这份报告上,那位行署主要负责人居然批示:
“同意”某单位“补发其应发之工资”。
齿轮厂的改革事业为何阻力重重?李万春推行改革为何招来如此多的“麻烦”?这里干部群众有各种各样的议。论有的说:“李万春来齿轮厂以前,厂里换过十几任党委书记和厂长。这些人治厂无方,可离厂后大多数都调任和升迁为局级干部。李万春来这里搞改革,很快就扭亏为盈,他们那些人就没有吃醋的?”有的说:“有位领导,过去也是咱厂的头,他就跟朱兆年说过:‘李万春叫你写检查,你就别写!你要写了,人家就该收拾你了!’这已经不是‘坐山观虎斗’了。”有的说:“李万春要整治的那些人,平时给这个官那个长买辆自行车,捎个便宜货,遇到婚丧大事又鞍前马后跑得勤;现在李万春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们咋能不明里暗里使劲保护呢!”记者前两年在这一带采访,了解到那位行署主要负责人在推行农业生产责任制方面成绩还不错,可他在处理朱兆年问题上为什么不大公平呢?两位局以上的干部对记者说:“省里一位副厅长是他的老熟人,写了封亲笔信为朱兆年求情,这信我们都看见过。信上说,朱兆年是北京某部门一位领导干部的儿子。还说他不服从领导,这不对,因为这事不发工资,叫他一家无法生活,也不对。信的最后,一再拜托帮助朱兆年解决工作调动、补发工资和其他事宜。大概是推托不开吧!”
要是改革不触动旧的一套,特别是不触动人事上的“关系网”,其进展必定“顺利”得多,可那能叫改革吗!齿轮厂有些人和上层领导之间的根根秧秧,李万春自然不全知晓,可他知道这个厂子不实行改革,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破产。当然,真落到那一步,对他李万春有什么“损失”呢?工资是不会少一个子儿的,告老还乡,按国家照顾残废军人的政策,每年还有一笔相当数额的养老金。但李万春毕竟是一个明知改革难、偏要搞改革的共产党员。齿轮厂的出路在那里?中国的出路在那里?他心里一清二楚。领导李万春的那些同志们,面对改革的严峻考验,你们心里是不是也一清二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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