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奋进求生存——来自长江三角洲的报告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以奋进求生存
——来自长江三角洲的报告
本报记者　丛林中
记者在长江三角洲采访，有一种强烈的感受，这里，形势逼人，竞争激烈，容不得慢慢腾腾，无所作为；懒汉懦夫在这里无容身之地。
先说一个有趣的故事。1982年，常州得了三块金牌，十五块银牌，部、省优质奖一百一十三个。无锡市一块金牌没得，市长急了，在一次会上激动地对局长、厂长们说道：“明年再拿不到金牌，你们想想怎么办！”激将法还真灵，1983年江苏全省荣获七块金牌，无锡一家拿了六块。这一下震动了常州：“乖乖，不得了，无锡有后劲呀！”于是，常州派出小分队到无锡“侦察”，回来汇报，常委讨论，提出反骄破满，决定由市长带队赴无锡取经。无锡风格很高，市委书记指示：凡是常州要看的，都拿出来，包括档案中“机密”文件和计划。之后，无锡市又以同样规格回访了常州。
多年来，苏州、无锡、常州一直是比着干，互为对手，各不相让。他们知己知彼，从比较中，从自己的不足中，找到了目标、信心和办法。苏州实力雄厚，有六个县，回旋余地大，但是，文化古城要保护，旅游业要发展，与工业有矛盾，市委书记戴心思说，出路就在城乡结合开发经济。农村潜力大得很，我们要运用城市的优势带动农村的发展，无非工厂不设在苏州城，设到乡下去。这也是逼出来的，一逼就有办法。苏州、无锡、常州三雄鼎立，他们的自我感觉是共同的：优先地位难保。平平稳稳过日子不行了，“步子不大年年有”也不行了。必须全力奋进，才能成为强者，否则无法生存。常州市长陈鸿昌说：“经济掉下来，老百姓要骂娘的，市长就不好当罗！”
农村情况怎么样呢？商品经济的大发展带来了财富，也带来了激烈的竞争。1983年江苏工农业总产值超过二十亿元的县有常熟、无锡、江阴，超过十五亿元的县有武进和沙洲。武进县总产值为十九亿四，差六千万元没有进入二十亿行列，但他岂能甘居第四？沙洲县总产值虽然是十五亿四，但它县小，人均产值则居江苏第一，来势甚猛，不容小觑。正是五霸争雄，胜负难分。
长江三角洲，强手如林，放眼向四周望去，每个人都发现自己处于强者的包围之中。记者每到一地都听到人们讲这句话：在夹缝中求生存争发展。所谓“夹缝”，即强者与强者之间形成的一种逼人的形势。这种形势催人奋发，逼人进取。在江苏，一户致富，百户动心；一县致富，邻县坐立不安。我行我素，或者闭起眼睛称大，或靠老本吃饭，都行不通了。
乡镇工业也是逼出来的，它在国营大工业的强手中间，寻求发展的地盘，历尽了艰难。工厂办起来了，一无能源，二无原料，三无人才，四无信息，逼迫人非动脑筋想对策不可。但是聪明才智也正是在这种“逼迫”中大大发挥出来了。你说没有能源，全国只要有煤的地方，就有江苏人在那里谈判，据说有一年在山西一家招待所里，同时汇集了四十名江苏人，包括副县长、县经委主任和专员。你说没有原材料，他们搞来料加工，以质取胜，创出牌子，原料就有了。你说化纤布积压，而他那里供不应求，因为他的花色品种好，为了解市场需要，上海销不出就运到河南去。你说没有人才，他们把大专院校做靠山，沙洲塘桥乡电子计算机存贮器厂与几个科研单位挂钩，研制成功了发射通讯卫星用的一种地面追踪装置。世界上的事情，只要动脑子想对策，总是有办法的。武进县有一个水利系统的小厂，连工资也开不出了，迫使他派出三个调查组到全国去寻找生产门路。一路人马在北京中山公园被从日本进口的转动式大型游艺机“登月火箭”所吸引。他们想，难道我们不能用现有的水利机械设备生产这种游艺机吗？一个多么重要的想法！这个设想不仅很快变成了现实，而且由一个厂迅速发展到水利系统的十个厂联合生产，从“登月火箭”起家，陆续生产出“游龙戏水”、“空中列车”等几十个新品种共六百多台大型游艺机，全国除西藏台湾以外的二十七个省、市、自治区，都有他们的产品。至于信息的获得，农民企业家所想出的办法也很值得“全民老大哥”学一学。举例说，生产钮扣的厂子，其采购员不管天南海北，发现与本厂生产的钮扣不同者，一律买回来；生产头巾的厂子，专门派人在上海南京路上站上两天，潜心研究不同职业、不同年龄女性对于头巾的爱好；有一家鞋厂，为每一位技术员配一台照相机，十天放一天假，让他们去拍他认为新颖别致的鞋样；还有一家生产电视机高频头的工厂，在全国有名的大城市设立了十八个信息点，又叫代销点，代销是为了获取信息。每卖掉一只提成10％；都卖不掉，还是厂方的，厂方只要求代销店一件事：每月把卖掉的数字发一个电报给厂方，这就是信息。厂方将派人去研究卖出的高频头，是修理用、配套用还是自己组装用，以便从中掌握市场的动向。一个把自己的命运与企业的命运联在一起的企业家，在经营上是不能不呕心沥血的。由信息而作出的决策往往决定一种产品甚至整个工厂的命运。为此，我还要再次提到奚也频，两年前，一个战略信息传到他的耳中：一位中央领导同志说，发展我国足球运动，应该从少年抓起。奚也频灵机一动，于是，经过一番紧张的研究和筹划，沙洲橡胶厂出现了一种新产品——贝贝小足球，象奚也频预想的一样，贝贝小足球很快风行全国。为了扩大宣传，去年，该厂出钱在苏州举行了第一届贝贝足球邀请赛，请了全国十几个小足球队，连妈妈、外婆也可以来。今年将举行第二届邀请赛，地点就在沙洲。贝贝足球就是这样获得了成功。
谁能说清楚压力、动力和活力的关系呢？在江苏，也许这三者兼而有之。我在省里就听说，江苏有一个特点，地方和基层不等省里布置，就自己干，自己想办法。这比起某些人长期修炼出来的不动声色的功夫，比起某些地方上级拨拉都不动的局面来，是何等的可贵啊！沙洲县委副书记说得很深刻：等，没有出路，越等越死，越被动，等到你醒悟时，晚了！如同关在栏中的马群，一旦放开了，谁跑得快，谁就吃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