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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生轮船公司筹备处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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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4-06-07
第8版()
专栏:

在民生轮船公司筹备处
何才海
我去重庆之前,有同志告诉我,三十年前的那个民生轮船公司又要重建了。我心里不禁一震:这难道是真的吗?
想当年,我还是个学生,经常往来于重庆、北碚之间,坐的就是民生轮船公司的船。
民生轮船公司创办于1925年,创办人是卢作孚先生。
在苦难深重的旧中国,卢作孚作为一个贫穷的青年知识分子,既无船,也无钱,赤手空拳地要办一个轮船公司,谈何容易!而他就凭着一腔“实业救国”的理想,联合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靠借贷,靠集股,在上海订造了一艘名叫“民生”的钢壳小轮船。从这第一艘开始,二十多年后便增加到一百多艘,航线从长江一直扩展到我国沿海、东南亚各国和日本。
民生轮船公司的发展壮大史,也就是卢作孚等人的一部艰苦创业的斗争史。照说,作为这个公司的创办人和总经理,加上以后又是国民党政府的交通部次长,应该是百万富翁了;而实际上,他在五十年代初不幸逝世时,却是房无一间(住在公司的职工宿舍里),地无一垄,也没有一分一角的存款。
解放后,公私合营了,民生轮船公司的名字在长江航运上消失了,但卢作孚为发展我国航运事业所表现出的精神,以及这个公司当年所实行的那一套先进的经营管理方法,却象一颗璀璨的明珠,一直在人们心中熠熠生辉。
我到了重庆,打定主意要去看看现在正在重建的民生轮船公司。
有同志指点说,那筹备处,在工商联。当我走到工商联的大门口,又犹豫了:筹备处是在这里吗!怎么大门上连个牌子也没有?!
我登上石梯,才发现左边那间房的门上,贴着一条白纸,上面写着红字:民生轮船公司筹备处。
筹备处就只有这么一间房子,面积约有二十平方米,房里摆着四张桌子和四把椅子。这使我联想起当年卢作孚先生创办民生轮船公司时,那办公室是利用合川县的一座名叫药王庙的殿堂。
筹备处负责人卢国纪,是卢作孚先生的儿子,今年六十一岁,原是重庆市煤炭局的副总工程师。熟悉他的人说,他的生活习惯和工作作风,很象他的父亲:不吸烟,不喝酒,工作认真,平易近人。
他自负责筹备处的工作以后,每天清早六点多钟就起床,深夜十二点多钟才睡觉。他夫人最担心的是怕他把身体累垮了,有时候忍不住要抱怨几句。他何尝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身体?但他更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自重建这个公司的消息在报纸上发表以后,这间简陋的办公室,便有如一个热闹的集市,许许多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到了这里。甚至有的老人,为了要看一看三十多年不见的这个公司,在儿子、孙子的扶引下,步履蹒跚地走进屋去,坐一坐,与工作人员说上几句话,心里好象就感到莫大的安慰。临走时,还总是殷殷切切地说:从前民生公司那些章程是好的,现在应该用起来。
这些人,其所以有这样热烈的兴趣,固然与这公司在新中国建立前的二十多年中,为发展长江航运事业所取得的巨大成就有关,但更主要的,是对党的经济体制改革政策,寄予了无限的希望。
卢国纪说,现在重建这个公司,重要的不是它的名称,而在于它的实质;也就是说,要在今天的历史条件下,汲取它当年成功的经营管理经验,在四化建设中走出一条新路来。但现在的问题是,那些吃惯了“大锅饭”的人,还在死死地抱住手里的“铁饭碗”,并且宣扬,这才是正宗的社会主义。
困难也就在这里。
我在筹备处认识的另一个人,是江昌绪老先生。
江老今年七十六岁,是当年民生轮船公司经济研究室主任。五十年代初,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犯了什么罪,被押送新疆劳改,直至1983年上半年,冤案才得到平反。他的两个女儿在北京和广州工作,他已到了耋期之年,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可是在今年初,当他知道要重建民生轮船公司的消息以后,便以“肯将衰朽惜残年”的一片忠诚,从广州赶到重庆,参加筹备处的重建工作。
江老看上去只象是六十来岁的人。我说:“你这样的高龄,有这样好的工作精神,真令人钦佩。”他淡淡一笑,说:“我们这个国家,背的包袱太重了,作为一个中国人,怎么能不着急啊!现在,有我这种想法的,又何止我一人。”他好象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便指着旁边的两个人向我介绍说,“这位是李昌银,今年六十三岁,原是民生公司的舵工,现在是船长;这位是李金泉,今年六十四岁,原来也是民生公司的舵工,现在是大引水。他俩都自愿放弃铁饭碗,来这里参加了筹备处的工作。”李船长身体矮矮的,结结实实的,浑身象有用不完的劲,一看就知道他是从大江大河里拚搏过来的。他兜里有个小本本,上面记着卢作孚当年说过的一些话和提出过的一些主张。他把本本翻开来,指着对我说:“你看,这些话说得多好!”我凑前去,仔细一看,那上面写着:
忠实地做事,诚恳地待人。
公司问题职工解决,职工问题公司解决。
作息均有人群至乐,梦寐不忘国家艰难。
李船长深有感触地说:“有人以为金钱万能,一谈改革就想到钱,其实,来这里工作的人,首先就得有为国、为民的献身精神。”他指着办公室的桌椅说:“江老他图个啥?筹备处没有钱,他就拿出自己平反后得到的三百元生活补助费,买了这四张桌子和四把椅子。”
我在这几位老人面前,象是在重温我们中华民族悠久曲折、自强不息的光辉历史。
这几位老人,每天除了要忙工作以外,还要抽出时间接待许许多多、川流不息前来要求工作的人们。这些人中,多数是青年,而且是在职青年。
有一天,江老接待了五个女青年。她们都是高中毕业生,经过招工考试,已在一个机关工作。而那个机关,早已人浮于事,只好天天共同去清扫大楼的一条走廊。一条走廊,哪里用得着五个人清扫!她们先是共同扫,以后便是轮流扫,扫一天耍四天。江老一听,打趣地说:“这多好,一参加工作就这样清闲!”五个女青年不约而同地都低下了头,有两个更流下眼泪,哭起来了。江老一见,感到自己失言了,刺伤了她们的心。有个女青年边擦眼泪、边哽咽着说:“我们过去在学校,总想将来到社会有所作为,哪晓得一进入社会,就这个样子,将来怎么办!”
许多青年也正是为了将来,他们不愿要这已经端到手的“铁饭碗”,不愿过这庸庸碌碌的生活。有个姓朱的青年,大学毕业以后,在一个国营工厂工作,现在却要求到民生轮船公司来。他在申请书上写着:“我来了以后,如果分配我上船,我就从水手做起;如果分配我搞行政,我就从扫地做起,使自己成为社会主义有用的一代新人。”
但也有人担心,既然民生轮船公司没有“铁饭碗”,将来垮了怎么办?青年们回答说:只要党的改革政策不垮,民生轮船公司就不会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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