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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仇恨变成力量——记工人高文源在日寇统治下的灾难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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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1-02-25
第3版()
专栏:

  把仇恨变成力量
——记工人高文源在日寇统治下的灾难
金凤
这是在北京机器厂钳工场里。
一霎那,机器的轰响停止了。轮带愈转愈慢,终于静止不动。钳工场里,响着一片泼水洗手的声音。馒头在火炉上发出烤焦的香味,烙饼和包子散发出阵阵的油香气息。一个青年工人快活地高叫着:“我今天吃肉,谁来吃?”
高文源笑着走过来,一面招呼着我:“咱们来谈谈吧!”我见他吃得不多,有点奇怪。问起来时,他低声地咬着牙说:“就是那年啃砖头闹下的鬼病!”我这才发现这个二十六岁的青年小伙子,有着一张蜡黄的脸孔,穿着棉衣服的身材看上去也很瘦弱。
高文源说得很慢,时时停顿着,回想着当时的一些情节。
十月的下弦月,照着围墙上一架架蹲着的机关枪,围墙下几百具被机枪扫射的尸体飘过来血腥的气味,围墙里的广场上躺着黑压压三万人。他们是日寇在平津保三角地带残酷扫荡中抓来的大清河畔任邱、高阳等县的老百姓。仅仅高文源的一村——任邱大苟各庄,就被抓来了三千人。
高文源躺在地下,先是觉得腿上、后来觉得全身好像有千万根小针在扎着。他忍受不住,想挪动一下搁在他腿上的脑袋;只听得日本人的皮靴声愈响愈近。拍的一下,皮鞭像毒蛇一样卷上了他的身体,他的手本能地捧住了头。这时,他枕着的别一个人的身体也猛然抖动了一下,皮鞭落到那边去了。
这样一来,全身的酸麻停止了。高文源睁眼望着场中的高台,面前活现出白天那两个日本宪兵队长善琦和有马那奸诈的笑容。
活死人一样的翻译站在高台上学着他主子的腔调恶狠狠叫着“冀中共产党没办法消灭!共产党是鱼,老百姓是水。今天要淘水拿鱼!”三万人的人群中不知谁干咳了一声,全场的咳嗽声响成一片。日本鬼子和翻译叽咕一下,翻译就高叫着:“不许动、不许咳嗽;说话要枪毙,咳嗽要枪毙,回头要枪毙,低头也要枪毙!”
日本队长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你们是不是共产党、村干部?说出来没有关系。”他像老狐狸一样地诱惑着。台下像死了的一般,每个人心里都在坚决向自己说“决不说半个字!”
狐狸脸一下变成了狼狗脸,凶恶地嘶叫着:“不说,机关枪等着!”十几分钟过去了,听得清楚围墙上机枪子弹上膛的声音,每一个人再一次向自己说“决不说”。机枪响了,几百个人倒下去了。有人流泪,有人尖叫。仍然,没有一个人吐出一句话来。
想到这里,高文源冷笑起来:“打吧、杀吧,要我们讲出半句话来,你难道办得到吗?三万人,就没有一个啃一声,都是硬骨头啊!”
等到夜间的霜把这三万人都盖上白白的一层,日本鬼子和翻译的狗叫似的声音又呱啦啦响开了。
这次是集体审讯。
日寇把高文源这一溜二三百人提了去,在他们前面是一溜桌子和七八十个土坑。又是一套“回头、?眼、咳嗽要枪毙”的开场白,又是一套逼问谁是共产党和村干部的鬼话。回答的仍然是一片沉默,这是倔强无声的反抗!
这时,高文源同村的三十多岁的王麻突然忍不住咳嗽了一下。立刻,鬼子像一条狗样扑到他身上,同时有四五个人都被提了出来,脱光了衣服跪在坑前。露着奸诈笑容的善琦又干笑着问:“他们是不是共产党和村干部?如果是,许可保他,没关系。”谁也不言语,还是那倔强无声的反抗!
“我的刀屈得直哭!”善琦像只疯狗样狂叫起来,拔出东洋马刀直向跪着的人砍去。血淋淋的人头搁在桌上,他威吓着,咒骂着。仍然得不到半句话。
第三天,七八十个土坑已经填满了人。高文源同村的十八岁长工方有志也埋在里面了。
集体审讯没有结果,进行个别审问。第一批就把高文源抓去。
在一间小屋子里,善琦和有马一连声地追问:“你是不是共产党,你在村里担任什么工作?八路军有多少,那天来,那天走?地道在那里?粮食埋在那里?村里共产党有多少,搞那些工作?”已经看过他们活埋人的高文源早就把心横上了,听着这些问话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岩石似地沉默。
他的头和手被电线缚上,电流通过全身,他晕倒了,醒过来已经被摔到院子里。
六天,没有吃,没有喝。人开始啃树皮,把尿撒到棉袄里拧着喝。夜里下着小雨,人张着嘴一点一滴地咽下去。地上的砖头也啃起来,为的是嘴里有些东西嚼嚼。女人们已经在死去了。
只在第六天,一人给了一个墨水瓶一样的小窝窝头,抬来十几桶水,一人一小碟,用舌头舐一下就光了。
死的人多起来,尸首躺在活人的身体上,活人的脑袋搁在尸首上。
高文源看到同村的杨四活生生被刺刀挑死,只为他把自己的头移开了死人的尸体。他忍不住了,刚坐了起来,宪兵的大皮靴一直踢在他脸上。他被剥光了衣服绑在木桩上。两个女的和三个男的也和他绑在一起,前面立着一群露出白巉巉牙齿和血红舌头的狼狗。那个有着一张狼狗脸孔的善琦又站在那里狞笑。高文源望了他一眼,只见他把嘴一努,一条狗直向他身边那个男人身上扑去。胸膛撕开了,肝脏拉出来了,身上的肉撕下来了,脸上咬得只剩了骨头,眼睛还在转动。高文源昏了过去。
他醒过来,一眼看到母亲的又忧愁又喜欢的眼光。他想他是做梦了,轻轻叹口气又闭上了眼睛。却又听到妹妹清清楚楚地叫着他“哥哥”。他不由得又睁开眼来,面前是熟识的墙和床,母亲捧着碗站在他床前。他把手指伸到嘴里咬痛了,惊慌地问:“我不是做梦?”母亲高兴得来不及擦眼泪就告诉他:在他们被抓去的第十二天,连饿死带打死的人已有好几千。冀东军分区一个团打了一天一夜把他们抢救了出来,他是别村的民伕用担架把他送回来的。到家三天不知人事,现在才醒过来。听着听着,高文源落下了眼泪。
“我哭了”,高文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因为我总算挺过了这一关。我的命悬在刀口上,我没有说出八路军、共产党和埋的粮食。我们抓去的三万人也都一条心,没有一个向鬼子低头。但是已经有好几千人死在任邱那荒场上,他们再也见不到他们的父母姊妹了。我哭了,也因为八路军为了救出我们,又不知牺牲了多少生命!”
他又沉默了一会,沉静地说:“我看到报上登的美帝在朝鲜的罪行,简直完全和日本鬼子在中国干的一样。如今,日本鬼子欠咱们的血债还没有偿还,美国强盗竟又想装备它再来侵略咱们。这是办不到的。”话音一落,他站起身来直向工场走去。这时我才听到机器已经轰隆隆响开了。
我跟他走进工场,看着他迅速打开柜子,取出工具,专心一志就在那水泵机器上用尺比划着划起线来,彷佛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我记起他告诉过我,他们正在开展爱国主义生产竞赛,他们划线组在前二十天已经提前四天完成任务。我不再惊动他,静静望着这个紧张的工房,望着这许多普通工人。我知道,在他们身上,蕴藏着多少对帝国主义的仇恨呵!今天,这仇恨正在变成力量,变成新中国的经济力量,准备着,把美帝国主义最后赶出亚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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