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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孔雀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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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4-08-10
第8版()
专栏:

呵,孔雀琴
林墉
每当录音机播出低沉的手鼓节拍和悠扬的孔雀琴声的时刻,我眼前就又晃出巴基斯坦那圆圆的清真寺尖顶和那一双双深情动人的眼睛,而心情就很难平静下来。六年来,我曾三次访问这友好邻邦,循着丝绸之路的轨迹,踏着玄奘大师的脚印,怀着东方人所特有的激情,沉浸在巴基斯坦人民热情的温馨之中。你只要望望那一双双会说话的眼睛,就会明白这一切。卡拉奇表演艺术中心的提亚斯先生就曾热情地邀我到艺术中心作客,一群青年男女和舞蹈艺术家在门口给我戴上祝福的玫瑰茉莉花环,而后,在经过一整天的肖像写生之后,他们围着我唱起《北京有个金太阳》,边唱边舞,提亚斯先生走过来,拥抱着我说:“你知道吗,画家的画,舞蹈家的手,歌唱家的声,都传达出他们的心声,而最能沟通人们感情的,还是眼睛,您看看这些眼睛吧,那是语言所无可企及的……”我巡视这一对对在面前闪动的眼睛,那里面有喜悦的光芒,又有友善的美意,更有灼热的温情!提亚斯先生的眼里漾着一滴滴闪光的泪珠,还有那一双双眼里也都闪着泪光,我心里一颤,簌簌地抖下了串串温热的泪珠。是呵!我们的心中都有一条丝绸之路相通着呢!
说起这心中的丝绸之路,我就记起白沙瓦的铜匠阿里。阿里的铺子位于白沙瓦一条古老的街上。那天,我们一行几人溜达在街上画速写,快经过阿里铺门时,阿里老远跑过来打招呼,请我们到铺子里坐一坐。他说他老早就认识我,这使我惊异不止,他却笑眯眯地掏出前天的报纸,指着上面我的照片说,这不是你吗?我前天就认识你了。阿里精刻铜盘铜壶,他提起一把铜壶和一个铜盘,非要送给我和苏华不可。他说,按白沙瓦的风俗,请远方贵客吃饭才算周到,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了,只要求我们收下这铜壶铜盘,交个朋友,留个纪念。他带我们进到内室,那是一间他收藏着中国陶瓷工艺品的小室。在古老的青花瓷瓶前,他说,“古代不是有一条丝绸之路吗?其实这条路现在还在。”他用手按着心口接着说:“就在这里哪!”又用手指着我的心口,“也在这里!”是呵!中巴人民心里何时没有一条丝绸之路呢?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在拉合尔郊区。阿里尔拉扎的巴特庄园里,索格阿里先生驾着马车,陪我们到他的麦地里。他是一位退伍的军官,满头银丝,身板硬朗。他说我们是第一个踏上巴基斯坦田地的中国人,也是第一个到巴特庄园来的中国客人。为此,他一定要亲自驾着老式马车和我们下地。农民们敲着手鼓,呼啸着,跳跃着,扭摆着舞起开镰欢庆的民间舞蹈。他们双手举着头巾,口中唱着欢调,身段刚健柔韧地摆动着,嚓嚓的镰声伴着这辽犷的鼓声,一股豪气振人心胸。小憩时,一个老农惊人地背起一头捆着脚的驴子,绕场走了一周。而一个黧黑的小男孩却抱着一只鹭鸶来送给我——他的手已被鹭鸶啄出了血印。老人们递给我一碗清冽冽的凉水。静静的橄榄树林中吹拂着麦地的香味。农民们舒畅地吸几口水烟壶,啧啧地朝我笑着。我的速写笔沙沙地在行走,我不只要画下这一张张油光的笑脸,更想铭刻下我此刻的心情——橄榄树下应该有和平!如果有更多的解甲归田的索格阿里先生,麦田就会有更多金黄色,而橄榄树林就更会飘出沁人的香气。
奎塔的天气高爽清寒,空气中有着一股萧疏的气息。就在这里,我们拜会了俾路支省长及其夫人。他们刚从伊斯兰堡归来,下飞机还不到一小时。省长说,他曾访问中国,对于在中国听到的两个寓言深铭心怀;这就是愚公移山与铁杵磨针。他说这寓言之所以有深意,就正在那“自力更生”的教诲上。省长夫人精通文艺,十分内行,她在详细地了解到中国文艺家的创作、生活的概况后,就沉浸在对于中国传统文艺作品的赞叹之中。她说中国传统文艺作品中所洋溢着的浪漫主义气息和文学诗意,很令她钦仰。她认为联想在艺术欣赏中太重要了……远处传来火车的鸣笛,总有一天,俾路支的伊斯兰弟兄们也会磨杵成针和合力移山的,而且还会有更多的美的艺术作品问世。
在白沙瓦,我还结识了画家达斯尼姆。他今年才三十出头,曾留学意大利,学习版画。父亲也是画家,却是画电影广告的。达斯尼姆画了不少阿富汗难民营生活题材,爱憎十分鲜明,手法也相当简洁。除此之外,还有大量表现巴基斯坦农村生活的丝网画。他勤快,热情,专注,利索。他父子请我们夫妇到他家作客,言谈之间,父亲很为儿子自豪。尽管画室很小,但却很有生命力。在白沙瓦期间,达斯尼姆每天都拿着画夹来陪我们出访,应该说,我第一眼见到他时,就产生了同行的信任感。他的有关阿富汗难民营的作品曾获得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奖励。而住在伊斯兰堡的女画家杰米拉莫苏特却以其清新深沉文雅的风格使我十分佩服。她有雍容华贵的外表,却兼有刚毅坚定的风度。在第三次访巴快结束前夕,她坚请我和苏华到她家作客,她热望能看看我们的速写,也希望我们能看看她的工作室。她的客厅铺着白茸茸的兽皮,儿女们在外国留学,宽敞的画室画册满架,画作琳琅。她的油画多是风景,强烈的装饰风味中闪烁着伊斯兰气息。而水彩画却是认真的英国格局。她画的水彩人像含蓄而娴静。而有趣的是她画了一批生宣纸的水墨头像。据她说,是在1978年看了我在巴基斯坦国家画廊的中国画即兴挥写后,自己在家中暗自实践的,还说在看了我1981年访巴时拍的电视短片《中国画技法介绍》后更加强了实践的信心。在为她画速写像时,我脑子中不时总又涌出达斯尼姆的形象,那是初生牛犊般有股冲劲。而她,杰米拉莫苏特,却更具伊斯兰气质:大度、华贵、典雅!中国人说一回生二回熟,而我与巴基斯坦艺术家的交往却是一而再,再而三了,时至今日,我非常怀念与他们的友谊。
临离开巴基斯坦时,巴基斯坦朋友赠给我和苏华“吉祥如意”——金片编织成的心盾。这金灿灿的金盾形的纪念物一直挂在我家的墙上,一直到现在,总是闪射出金色的光芒,仿佛时时在向我们祝福吉祥。我也时时总把在巴基斯坦带回的录音带插入录音机,让手鼓和孔雀琴那悦耳深情的音调在心间盘旋缠绕——友谊的温热又来到我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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