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击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

　　突击
曾克
黑夜，部队刚刚把工事做好，就接到向敌人突击的命令。
主攻任务一交了十连九班，没等班长把简单的动员话讲完，解放战士杨汉英，两个手举着两颗手榴弹，指着自己的互助小组长王因喜，挑战似的说：“老王，今晚上要和你这放羊小，左不拉子比个高低。咱们各人都把手榴弹弦装起来，看到底谁打的多？请班长给咱们评判。”
老实而沉默的农民战士王因喜，笑着应了战。九班长张友福用手拨亮了灯，也向大家表示了决心：
“大家听好指挥，猛打猛冲的干吧！我要是牺牲挂彩，你们千万不要管我，跟上副班长去完成任务。”
杨汉英胳膊上挎着一个准备装炸弹的篮子，走在组长的后边。他脑子里这时候想起自己被八十八师抓丁送上火线，在死守单县时受了伤被丢弃在血泊中，反倒是人民解放军的担架抬起了他。这亲身的经历，使他对于死里得生这句话理解得最深刻。他一听着枪炮声，这段记忆就越清晰。伤愈以后，是他自动要求参加人民解放军的。当时，他只有一个简单的思想：报恩和复仇。可是，几个月以来，人民解放军的生活，使他懂得很多新道理。他知道这军队不但是他一个人的救命恩人，而是所有穷苦人的。他亲眼看到，一处地方一被这军队解放，那里的穷苦人就有了吃穿。他班上的弟兄，除了他们解放战士，都是自动参军来的，他们对他说，人民解放军就是他们自己的军队。他也下了决心，要跟这军队干下去。当快接近敌人的时候，他的一桩急盼解决的心事，又冲上心头了。他赶上前一步，扯住小组长的胳膊，边走边问：
“嗯，我的那个事，中不中呀？”
“班长说啦，已经和支部谈过，这个仗打下来，就让党委快些给你批。好好干吧！”王因喜肯定的对他说。
杨汉英一听，眼前直发亮，禁不住狂喜的说：
“批准我当了共产党员，死了也是光荣的……！”
突然，从后面传过来班长的口令：
“注意静肃，散开！”
杨汉英把没有说完的兴奋和希望都压在心里了。队伍悄声的，机动的往村边运动。
一堵掏开了的院墙，被敌人的机关枪严密的封锁住了。排长催促着：
“九班！快往上冲！”
一组刚涌上墙洞口，就挂彩了两个。杨汉英身子闪的快，子弹从他的耳朵边上擦过去。他侧身贴在洞口的右边，愤怒的跺着脚。接着，他腰一弯，一下就冲去了出。王因喜正要跟出去，敌人一梭子弹又打过来。杨汉英在离墙五、六米达的地方被打倒了。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左手搂住枪，右手还举着手榴弹向前爬。但，血流得太多了，他的被子弹穿戳的大腿，软得一点也蹬弹不动。
“杨汉英，你往墙边上挪动挪动隐蔽一下，我们就背你过来。别着急。”班长亲切的安慰他。
“不要管我，班长，你们快冲吧！我歇一下，还能跟你们去完成任务。”杨汉英坚决的回答。
发动第二次冲锋时。冲在前面的班长，左臂也叫子弹擦伤了。他镇定住，立刻回身指挥后面的同志靠墙散开。并和排长商量转移方向突进。
“杨汉英，杨汉英！”战士们一声声向墙外呼唤。
听不见杨汉英的一点声息了。王因喜借着黎明的微光，从墙洞里往外一看，他难过的对大家说：
“老杨完了。头上又穿了个窟窿，怕不中了。”
班长强抑着沉痛，并命令王因喜说：“你就留在这里监视着吧，把手榴弹准备好，瞅机会就把杨汉英弄回来”。
“报告班长，报告同志们，我死也要完成这个任务。”王因喜说
这时，才发现班长的肩头被血浸透了。副班长和同志们劝他下去换换药再上来，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只是用几块手巾，紧紧的把伤口缠住，就很快把队伍带开了。
王因喜蹲在墙洞的一边，有机会就伸头去看杨汉英。他想着这个解放过来的同志把着手教自己打枪，并且把从国民党军队那里学来的一切作战技术，都教给班里的同志。………这样的好同志，在几点钟以前还和自己提出挑战，几十分钟以前还和自己一齐向敌人摔着手榴弹，一齐喊着杀声冲锋。几分钟以前他忍着疼还宣布完成任务的决心，现在却直挺挺的倒在那儿，再也拿不起他的武器了。
敌人的机关枪恰在这时沉寂了。王因喜立刻把涌上来的一脑子记忆压回去，来准备进行当前的任务，纪念和报答死者。他爬下来，把头探出了土墙，用刺刀尖慢慢的去拨动杨汉英的步枪。枪从两米达远的地方终于拿到王因喜手里。王因喜抓住它，手立刻被血染红了。仇恨的怒火烧着他悲痛的心。他咬了咬牙，把带血的枪挂在背上，激怒的冲出去了。这时，友邻部队在右翼不远的地方正猛力向敌人射击。王因喜惯用的左手，举着手榴弹，准备拼命也要把杨汉英背回来。不料，敌人却以为是突击部队冲上来，沉不住气的大声吆喝：“不要打啦，不要打啦，我们缴枪！”
王因喜和同志们一起冲上去，他和班长亲自把杨汉英抬回来。班里的同志紧紧的围着他，低着头吊念他，王因喜不断的去抚正他的军帽，伸展他的衣服，想起应该从他身上留下一些什么做念纪，就去掏他的口袋。手一插弦进，触着一大把手榴弹去王因喜抓住班长的手说：
“班长，我们两个人的竞赛，他胜利了。这是他拼命杀敌人的成绩！”
班长点点头。王因喜又把在出发的路上杨汉英的谈话，告诉了大家。默默站立着的副指导员，负责任的说：
“我们支部立刻给上级党委会写报告，要求批准追认杨汉英同志，为中国共产党优秀的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