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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进道上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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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1-03-08
第3版()
专栏:

  南进道上
本报特约记者 徐逸人
(一)
在一九五○年末,中国人民志愿军千百支进军的矛头,越过了北朝鲜一道一道的冰河雪山,直指三八线。那时候,在战地收音机的喇叭里,同样能听到帝国主义者在假惺惺地叫所谓“停火”;但我们却亲眼看到,正是帝国主义者在朝鲜这块土地上放火。黑夜之中,北朝鲜美丽的大森林被飞机打着了,就像是无数条火龙在山间滚动。在朝鲜北部,我们能看到的每一个村庄都在着火,把那些还不会说话、还不知道什么叫恐怖的孩子都吓得直哭。曾经有一次,我在山头工事中不到二十公尺的视界内,看到一间正被飞机打着火的屋里奔出来三个人,一个老汉,还有一个妇女拉着一个小孩。后两个人刚从烈焰中跌出就栽倒了。老人摸了摸她们,看看再不能生还,就弄张破席把她们盖上跑开了。临走之前,他在火上烤了烤自己的脚。全部家财现在能给他的只是这一点“温暖”。又一个夜晚,在钢盔罩着油灯的小屋里,一个二十五岁的人民军战士崔光洪同志与我闲谈。他说,他们小队一共十三个人,全都希望打完了美国鬼子去中国看看。“我们都是毫无牵挂的人。我们的家庭都被美国的飞机大炮毁灭了,亲人全都死掉!”说着他低垂了头,热泪盈眶。……对于这样的战士,对于目睹美帝国主义斑斑罪行的我们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每个同志,是永远也不相信美帝国主义会对他们真正“停火”的。他们奋勇南进,决心向敌人报仇,保卫和重建自己幸福的家园。
(二)
我们在初冬的一夜渡过清川江。价川附近,公路两旁,就是三天前歼灭美军和它的帮凶土耳其旅的战场。几百辆好的或坏的汽车,各种类型的大炮和坦克,横七竖八地分布在四方。这些美国工厂的出品,今天已由他们自己的人带着送到了朝鲜,作为给我们志愿军的见面礼。
汽车向德川开进。公路在拔海一千三百公尺的高山上盘旋,白天看时就像是一条白玉带把山缠着。大雪在夜空飞舞,西北风在嚎叫。汽车熄灯慢行,到跟前才看见一个个画着惊叹号(表示危险)或是“Z”形符号(表示公路急遽转弯)的木牌。在最高峰的豁口处,一辆被打坏的十轮美国军用卡车挡住了路。我们掀它不动,只能削山开路。我跳下汽车,好像踩着一根木头。打电棒一看,原来是一只美军尸体的腿。另一条腿和它成八字形分叉在一个车轮的两边。这一位年青的美国兵,围着围巾,刚刮净他的胡髭,黄色的蜷发披散在雪地上。他张着血流成浆的嘴,让雪花飘进他的喉咙。从他衣袋中的精装笔记本里,我们找到一张女人的照片,不知是他的什么人,只在背后用英文写着:“迪尔,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她每天每夜在盼望着!”……她的“迪尔”是永远回不去了。现在只能由我们代告这位美国夫人或小姐:你的“迪尔”已经在茫茫大雪的冬夜,战死在北朝鲜荒凉的高山,为着美国独占大资本家的利益当了炮灰。
(三)
战场一带老乡都是逃难刚回来。他们餐风宿露,流离失所,各有自己的血泪故事。我们不必四处去采访调查,就看面前这两家房东吧。一家:一个老太太带着三个女孩,她的儿子参加了人民军,老太太还让我们看了这青年战士的照片。她的房屋,粮食,衣柜,全部被美国的一颗汽油弹烧成灰烬。现在一家四口借住在邻居屋中。另一家,这屋子的主人,是一对六、七十岁的老夫妇;还有个媳妇带着三个小孩,最大的还不到五岁。儿子叫美国人抓走了,媳妇是昨天刚从娘家回来的。她原听说丈夫已经逃回,但回来一看没有,马上又哭开了。她不过二十几岁,如果丈夫真的不再回来,这一家老老小小,她实在难以支持呀!
一个夜晚,我们到公路边的一家屋里等汽车。这一家妇女娃娃挤满了一地炕。可是当翻译同志说明了我们的意思,她们还是热情地给腾出一块地方。闲谈变成了诉苦。一位老太太说,中国志愿军这样和气,这样好,她从来没有见过。她说三天以前,美国人和土耳其人才从这里退走,那些人全是野兽。他们把十三、四岁以上的女人全都抓来,一个一个地摸弄她们的乳房,看看出不出水。只有老得不再出水的才被放掉,其他所有来不及逃脱的妇女全被野兽们糟踏了。她声明:这些话本来都是说不出口的,但是仇恨烧裂了她的心,又见到我们这些亲人,就一点也不在乎地说出来了。又一个年轻的妇女说,她是个刚出嫁的姑娘,现在是劳动党员,村民青(青年组织)的委员长。她丈夫今晚给志愿军带路去了。当敌人占在这里的时候,美国人把她丈夫抓走,限他在三天之内交出新婚的妻。但他没有屈服,准备牺牲自己;而在第三天清晨,志愿军打来了。敌人狼狈逃命,她丈夫才跑回家。
(四)
去年十月,是北朝鲜最艰难的日子。敌人眼看要打到鸭绿江。那时候,我们刚离祖国,到了朝鲜前线。我们常在离敌人很近的道上,遇到一群一群逃难的人民。他们匆匆离开燃烧的家园,避向深山。老年人一路叹息;白衣白裙的妇女背着小孩,头上顶着大包袱跟在后边。他们一声不响,把这血海深仇默默地记在心上。人民军同志从前方下来,和我们紧紧握手,看得出心里是兴奋而难过。多少个家庭离散了,多少个人日夜生活在血泪中。……可是,当敌人从清川江被赶到三八线,整个北朝鲜的气氛就变了。尽管飞机投下千百吨炸弹,北朝鲜终于缓过气来,重新健康愉快地呼吸了。
就让我们看一座普通的小城——伊川。它确是负过伤,满地是炸弹坑,房屋一片片倒塌。但伊川还是那样美:沿着长满松柏的小山,面临一片广阔的稻田。在那些辛勤的工作人员的办公地方,依然亮着灯火,与门前敌机轰炸烧起的火光相照,显示了伊川永远不会是一座死城,永远不会向敌人屈服。
一路上到处都是欢迎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松柏牌楼。到处贴着中朝两国文字的标语。欢迎志愿军的人群常在我们意料不到的地方出现:拐湾狭窄的沟口,或是一间很小的草房。妇女和孩子向我们举手高呼:“毛泽东满赛(万岁)!”“志文滚满赛(志愿军万岁)!”在月光下,中朝两国的国旗在她们头上一起飘扬。
朝鲜人民是从来不喝开水的。可是在平康城北车站附近的大街两旁,夜夜都有滚热的开水等着志愿军。负责招待的女孩子们,还特地学会两句中国话:“辛苦啦同志,请喝开水!”我们则用朝鲜话说着谢谢。情谊深厚却又语言不通,实在是个痛苦。因此双方都在努力学话。我们学“谢谢”这句朝鲜话时,好久都记不住。最后翻译同志说:“你就记:有一匹高大的马。究竟多高呢?四米达!这你就容易记住‘高马四米达’(谢谢)这句话了。”
时常在黑夜行军的路上,我们看见无数的老人。壮年和妇女,穿着单薄的衣裳,赶着黄牛送军粮,或者搭桥修路。
一路歌声不断。许多学校夜晚又上课了。孩子们用嘹亮的嗓子高唱着,欢送我们南去的队伍,欢迎我们北来的队伍。队伍川流不息,歌声川流不息。有时我们也唱,孩子们就乐得又跳又叫又拍手。在金化,志愿军同志与地方干部开了个联欢会。志愿军文工团的同志们,用朝鲜语唱了“金日成将军之歌”,金化宣传队的四个女同志,则用中国语唱了“东方红”。最后,全场用两种不同的语言合唱着。……
(五)
我们在朝鲜人民的欢呼热爱中向南挺进。他们的仇恨永远记在我们心中,他们的鼓励时时在我们身上生长着力量。就这样,空前的艰苦我们愉快地忍受着,空前的困难被我们一个个克服。战士们说,我们入朝鲜作战经受了四大考验:飞机,大炮,雪山,冰河。朝鲜兄弟的深厚情谊给了我们这个力量。记得在龟城地区时,我们一位连长和人民军同志谈话。当他说到“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五星红旗上,也洒有朝鲜兄弟的血”,立刻他就被紧紧拥抱起来。人民军同志的热泪滴落在镶着红边的志愿军同志的服装上。不久,在阻击美帝国主义侵略军的战斗中,他们又在北朝鲜的山坡一起流血。中朝人民的深厚感情,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我们战士现在的口号是:
“不消灭在朝鲜的侵略军决不回国!”“不解放全朝鲜决不回国!”“不在朝鲜立功,没有脸面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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