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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于潮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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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4-09-11
第8版()
专栏:心香一瓣

祭于潮
徐迟
这是一位卓越的国际述评家,开国以后,理所当然地进入了外交界。后来他就成为风度翩然、出口成章、举世瞩目的著名外交家了。
现在他已经去世,寂兮寥兮,奉身长逝。但我仿佛还能看见他,含笑于九泉之下。愿他的灵魂平安,神静心恬。说起来,他可是一个最幸福的人了,能够在毛泽东、周恩来和陈毅亲自领导下,长期地为祖国为人民,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奋斗终身,作出了贡献。世无完人,孰能无过;曾经沧海难为水矣。他是在团圆月、中秋夜离开我们的。一年容易,今又到了月圆时。固然月有盈亏,人寿也有短长。倒是青春最怕以日月相计,反而人寿可以世代传纪。浩浩的太平洋波涛,未必能忘记他曾经建有几番功勋。他那永远挂着笑颜的形象,还长久地缅留在老人们记忆之中。生灵总是有弱点的;人既已去矣,他的弱点也将随时间而消逝。唯独经国大事,文章风采,仍将长存于人们的心中。虽然眼下的一些读者,尚未能对他有所赏识,但我却要斗胆地陈言,任何一个认真研究第二次世界大战那样惨痛的人类历史的学者,恐怕是不能不对他的国际述评表示敬佩之情。
我有幸结识他于1939年的7月1日,在我国的香港九龙。就在那一天,我们党的一家海外报纸《时事晚报》,即后此的《华商报》的前身,悄悄地在海岛上诞生发行了。报纸的第一篇社论,以俊逸的文笔,写出透彻的见地,闪耀于读者之前,而使我震慑,为之叫绝。之后他天天都有一篇社论,使南天的读者,目明耳聪,茅塞顿开。我个人则是如同从沉睡中被他唤醒一样,觉醒了过来。从此追随真理不舍了。
这一段时间里,抗日战争艰苦卓绝;随之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打响,铁骑过处,山河变色;接着苏德战争爆发,战火烧燃到莫斯科城下,涅瓦河畔和逐屋争夺的斯大林格勒废墟中。然后是太平洋战争爆发了;香港迅即沦陷。这一下,他的火焰般的热情社论,只好收笔打烊,暂告停歇了。
当经西江一路,辗转流亡,我到了桂林山水之中,就打听到他已通过东江游击队救援,出险脱身,安抵韶关了。1942年的春夏之交,我们又在嘉陵江上、山城灯火之中,喜庆重逢。他进了新华日报社,先住在纯阳洞的报馆宿舍中,后住在曾家岩“周公馆”的三楼上。虽然雾都生涯,阴晴显晦,但他又在谈笑风生,再次使翰墨生辉了。
从1943年元月开始,他的国际述评重新开张,出现在《新华日报》的版面上。每两星期一次,纵论着半月来的国内和国际形势,风云变幻,人间际遇,时代的潮流与历史的轨迹。那时,他有两个笔名:于怀和于潮,交替用于文化论著国际述评。历时三年之久,他那样系统地、完整地,搜罗了、占有了祖国和世界各地的见闻和资料,用历史唯物主义的锐利目光,严密的切脉诊断,纪录了、并解剖了当时的前进与倒退,革命与反革命,人道与兽道,天堂与地狱的史实。关怀着世界与中国的命运。在周副主席的直接指导之下,他了如指掌地辨识了欧洲、亚洲、非洲与美洲的纷纭危机,生花妙笔,写出了决定着生死存亡的政治的和军事的战场。那全球规模的力量对比,无数次往复进退的钳形攻势、迂回包抄的战略与战术,他是广博而深入地写出了战争进程。波涛万顷的大西洋和太平洋上的斗争,犹如帏幄中的运筹,论胜负于千万里外。如今再读他的《国际述评集》(今年由重庆重版出书),可以重睹三十年代四十年代的大事。其印迹如此分明,从而更能体会他当年的分析是何等正确。从芦沟桥的炮声到广岛的蘑菇云,从奥斯维辛的集中营到法西斯纳粹的溃败,从旧金山的联合国的成立,到必然要导致新中国的崛起的内战烽火:这一段历史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他是以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写国际述评的。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以后,有一段时期我曾同他一起工作。但是我们的接触反而不能如以前那样的多了。在他初次去联合国之前的别宴上,听到他咏螃蟹的诗句:“一去成功湖,此物最相思”,为之莞尔。在开城板门店,也曾见了一面,感到他对于敌方真能针锋相对,游刃有余。以后,却隔行如隔山,几乎没有再见面了。但他的风韵,他的文采,还能从新闻电讯中,甚至从外交文件,隐约窥见。此后之事,如所周知,无需赘述。但时常看到他身负重任,尚能称职,还是欣慰莫名的。只能笑语自慰,他是在跟基辛格、尼克松、田中角荣、瓦尔德海姆、马立克、葛罗米柯这等人物打交道,吾辈可是不容易见到他了。就这样阔别了二三十年,久未和他通上音讯了。
有趣的是人生诚如螺旋。到了他的晚年,我们又能见面叙旧,说些老话了。他仍然警语甚多,妙趣横生,虽然他重病在身,是不治之症。但是风貌不减当年,并未形容枯槁,他还可以息影书斋,闭户读书。惜乎天不假年,满月西沉,千秋功罪,自有公评,只是重读他早年华章深有感触。周年忌辰,聊表寸心。呜呼哀哉,伏维尚飨! (八四年中秋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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