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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和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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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4-09-20
第8版()
专栏:春潮曲

山和路
吴淮生

我住在山麓,是银川市新区的一部分。门前是一道突兀而起的高山,那便是著名的贺兰山。
长长的山,由南而北,绵亘一百五十多公里,悄立于西北黄土高原的边缘上。远望,山呈蓝色,宛如用山中的名产贺兰石雕琢的屏风;近看,山色由幽蓝转入赭红,倘使在明亮的阳光的照烛之下,从飞机上俯看,该象是正月里舞动的一条龙灯吧。山也是很高峻的,主峰海拔三千五百多米,从山脚下仰望,起伏的峰峦,浴在蔚蓝的天海里,是海中涌起的层层浪花吗?
我爱山,因为我是在山里长大的,但那是江南的山。小时候,在一本旧小说上,我初知贺兰山;后来,在一首有名的词里,我又读到它。那时,不过是我的一个荒凉而渺远的梦罢了。谁知道日后我竟和贺兰山结下了不解之缘,尔来已经四分之一世纪了。
我来时,贺兰山下也真是凄凉满目,寂寂荒滩,萋萋野草,杳无人烟;极目所至之处,哪怕有一个移动的人影,也立刻就能清晰地看到。这一切,仿佛是为了证实我少时的梦。
不知什么时候,我看见荒原上耸起了第一幢巍峨的大楼——也在这个民族自治区的教育史册上,耸起了第一座高等学府。跟着,新的楼群便纷至沓来,接踵而到了,办公大楼、广播大厦、文化宫、图书馆、医院、住宅……形成了一大片楼的森林。夜晚,星星从天上飞到林中作客了。楼的森林和灯的海洋,在暗蓝的天幕下,在这也许曾是亘古的荒漠上,构筑了一个现实中的童话世界,是我少年的梦中未曾见到的世界。
终于,我也从城里随这楼群大军推进到沙原的前沿,做了贺兰山麓楼林中的一个居民。从此,便有幸和名山朝夕相对,饱览山景的四时转换,晨昏变幻。贺兰山,常常被裹在不断流动的云雾之中,也时时露出枣红的山峦和深蓝的峰壑,似乎它也在动了。每逢这时,我便想起,在蒙古语中,贺兰山原来是一匹骏马啊。它在云遮雾罩之间的形象,不正象是昂首天外、穿云奔跑的骏马么!看得次数多了,我终能把这种感觉写在一阕小令里:“百里屏风开架,翠岗层峦如画。山色霭岚中,更似破云奔马。奔马,奔马,载我飞追四化。”

在宁静的山城里,有一条长长的马路;它的一端是集市,那是一个彩色的海洋。
这条路该是够古老了,它所依傍的那道古城墙的残壁可以作证。但昔时,它当然没有现在这样光滑闪亮,宛似一根黑色缎带;而是凸凸凹凹,尘土飘飞,象一条丑陋的褐黄色爬虫。
在那悠远的烟云岁月里,城堞的夕阳,古戍的狼烟,为路,支起了苍凉的背景;路上得得的马蹄声(恰是名副其实的“马路”啊),马背上呜呜的画角声,为路,奏着沉雄悲抑的乐曲。在那已经逝去了的、并不太遥远的年头,饥饿的身影、脚步,褴褛的衣衫,和飘零的树叶,一齐落在路的沉重的叹息里。
终于,春风跟随历史的脚步光临了,吹走了路上积年的灰尘,久印的暗影,驱散了山民身上的寒冷、心头的浓雾。于是,路上挤满了人群。洁白的回民的帽子,象一朵朵飘动的云;各种颜色的头巾,象一把把鲜美的花束。山民驾着自己的载重汽车和摩托车来了,走在人群的前面,马达声、汽笛声合奏起一支山城的进行曲,马路在车轮的热吻下也快乐得颤抖了。
进行曲在不断地奏着,它和黑色河床上的彩色河流一起,淌向路的尽头那彩色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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