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灯光
段新桂
我一向喜爱阳光，认为太阳是宇宙生命的跃动；后来我又特别喜爱灯光，认为人间的灯火是大地之魂，是太阳的骄子！
一个深邃、静谧的夜，月亮在飘动着的云层里时隐时现。我默默地站在梧桐树下，心灵堕在忧郁和烦闷的网里，无法伸展，只觉得纷乱而沉重；凉风吹来，树叶的阴影在地上浮动，同时发出沙沙沙的声响。我不由地产生一种冷寂的感觉，于是伸开手指理了理拂在脸上的头发。我向前挪动脚步，抬头望见了马路对面的办公楼，市委组织部就设在那里。这时重又明确了我的来意：我今晚不正是要去组织部的吗？组织部分明已在眼前，为什么竟然隔着一条马路伫足好久……蓦地，一个办公室的灯亮了。灯光，象一朵雪白的怒放着的花。我加快步伐、迎着灯光向办公室走去。
这是一间面积不过十五平米的办公室。室内陈设简单而又雅致，最突出的是书架上的各种书籍。接待我的人，身材魁梧，眼睛里溢出神采，嘴角上挂着豁达的微笑。我怯生生地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刚要说明来意，他立即说道：“你和其他同志的申诉信，我已经反复看过了。”“你就是李部长吗？”“不管部长不部长，知识分子受排挤和打击的事，我们组织部是要管的。”我哽住了，满腹的忧愁，满心的话语，霎时间全都模糊起来，语言似乎失去了表现力，只有禁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对我并没有表示什么同情和怜悯，只是说：“世上一帆风顺的事总是少有，不要一遇挫折就悲不自胜。一个革命者，一个有事业心的人，心胸应该开阔。”我突然间似乎变得聪明而又坚强起来，觉得此刻不需要再说什么了，于是起身告辞，借着灯光一步一步行走在宽阔的人行道上……
从第二天开始，我的精神开始振作起来，我感到自己恢复了青春的活力，白天的阳光，夜晚的灯光，同我的生命之火融合在一起，又从我心灵深处反射出来，转化为热能，转化为力量，转化为生活的激情！
我始终忘记不了李部长，并且惋惜着那天晚上的匆匆告辞，以致没有聆听到他对我的更多的指教。为了弥补这个遗憾，在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我第二次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他正在和两个干部谈话，同时招呼我坐下。灯光辉映着他的坚毅而又智慧的眸子，强化了他的语言的色调：“我们不能容许党员干部以权谋私，更不能姑息迁就那些以权谋私的党员干部。我们共产党人是通情达理的，但决不徇私情，决不讲歪理。”我感到室内空气异常严肃，窗台上的那盆朱顶红，在灯光下花莛显得格外粗壮，颜色也格外红艳。
他送走了客人，坐下来，毫无倦意地问我的近况如何。这一回，我的心情比较平静，语言也似乎很流畅：“当我遭受挫折而感到怅惘的时候，当我迷离于这种怅惘而无法摆脱的时候，是你，拨开了我心头上的云雾，就象今夜的组织部的灯光，照亮了我的来路和归程……”他微笑了一下，说道：
“你的语言很美呵，但我觉得美中存在不足：个人是渺小的，党和党的政策才是伟大的。正确的政策就象阳光和灯火那样，既能观天，又能察地，真是无幽不烛。”他顺手整理了一下散放在桌上的书籍，继续说道：“听说你爱学习，这很好。一个人应当有所追求，有所创造，不能庸庸碌碌过一辈子；人的一生要做的事情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任重而道远啊……”他的话语对我是鼓励，是批评，也是鞭策，顿时使我产生一种求教者的满足感，我不愿占他更多的时间，于是起身告辞，借着灯光一步一步行走在宽阔的人行道上……
以后每当我郁闷的时候，我就信步来到组织部办公楼的对面，站在梧桐树下，凝视那间办公室的灯光。灯光是那么雪白纯洁，它透过窗户向外延伸，一直延伸到我的心中。于是，郁闷便在这灯光面前悄然退去。
人世间既有欢欣，也存在不少的痛苦。人生的征途上有时会出现暗淡的画面，但也有无数这样明丽的灯光，它照亮人们前进的道路，在悠长而严肃的岁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