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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创新为什么步履艰难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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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4-12-24
第7版()
专栏:

电影创新为什么步履艰难
夏衍
建国三十五年来,我们电影事业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应当充分肯定,但也必须看到,我们走过来的是曲折坎坷的道路。从建国后的十七年到所谓“文革”,由于“左”的思想干扰,每次运动电影都是首当其冲,使我们的电影创作时起时伏,徘徊不前。打倒“四人帮”之后的三年间也是步履艰难。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六年中,电影工作者逐步挣脱教条主义的束缚,解放思想,发挥了积极性,所以电影在数量上上去了,质量上也有了较大提高。从历史回顾中可以看出,电影事业能不能发展,质量能不能提高,主要要看国家在政治上是否安定团结;看党的政策是否符合人民群众的需要。党的政策对头了,人民拥护,电影工作者的积极性充分发挥出来,电影事业就会有更大的发展。
但是,现在还不能说电影工作者的积极性已经充分发挥,电影已经繁荣了。和我们整个国家的步伐比,和改革中的农业、工业战线热气腾腾的形势比,我们电影是落后了,影片的质量还不高,经济效益很低。问题何在呢?我们可以对比一下同属文教部门的体育。体育所以能进步得这么快,振奋全国人心,就因为它对外开放、对内搞活了。再从我们文艺界内部看,为什么声乐、钢琴、小提琴、芭蕾舞可以在国际上获奖,而电影真正要得到国际上的大奖(如果不以某些“特别奖”为满足的话)却很难呢?有些同志的解释很值得深思。他们说:古典音乐、芭蕾舞可以上去,主要因为它们与现实没有关系,与改革也联系不上,唱的是《绣花女》、《茶花女》,跳的是《吉赛尔》。而与现实关系密切的艺术形式就要被管住,管得最厉害的大概是电影和话剧吧。最近我看了柯云路的长篇小说《新星》,我想,如果拿它来改编电影,看来就会有阻碍。电影和文艺能不能繁荣,首先要看文艺工作者是不是真正做到思想解放,文艺事业的领导者是不是真正能执行对内搞活、对外开放的方针。
我认为,这两点现在还做得很不够,文艺界在思想上还没有冲破长期存在的教条主义的束缚和克服“左”的影响。如果不彻底否定“文革”,必然还有“大批判开路”、人人过关这类可怕的东西,这就难怪有些同志至今还心有余悸,依然不求艺术有功,但求政治无过。最近谢晋在一篇文章中说,《天云山传奇》、《人到中年》这些影片,在拍摄前和放映后都有过不少波折,这就是明显的例子。这样,怎么能使文艺、电影工作者的积极性充分发挥,怎么谈得上提高电影质量呢?所以我认为,电影质量问题,还是一个清除“左”毒、思想解放的问题。
电影缺少好的剧本固然是个问题,但有了好剧本而不敢拍也是个问题。例如《人到中年》,几个厂顾虑重重,推来推去,结果长影拍了,得了“金鸡奖”。从这个例子可以看出两方面的问题,一方面是领导上要放权,政企分开,让制片厂有拍片的自主权。选哪个剧本,让哪个人导演,这就象现在农民的自由种植权,愿种什么就种什么。1965年在山西搞“四清”时,我亲眼见到房东自留地里种的西瓜被生产队长拔掉,挫伤了农民的积极性,故深知其苦。另一方面是创作人员应该自我“松绑”,不要自己捆住自己,有的戏照逻辑发展下去本应如彼,结果改为如此,这就是心有余悸的表现,不得已而为之。
党的十二届三中全会后,小平同志更加强调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我想起了五十多年前,鲁迅在《文艺与政治的歧途》一文中讲过:“文艺家的话其实还是社会的话,他不过感觉灵敏,早感到早说出来(有时,他说得太早,连社会也反对他,也排轧他)。譬如我们学兵式体操,行举枪礼,照规矩口令是‘举……枪’这般叫,一定要等‘枪’字令下,才可以举起。有些人却是一听到‘举’字便举起来,叫口令的要罚他,说他做错。文艺家在社会上正是这样;他说得早一点,大家都讨厌他。”这在电影中不乏其例。《我们夫妇之间》是1950年拍摄的影片,讲农村干部进城后,对城市生活一切看不惯,造成夫妻之间的矛盾。这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传达了一种信息:在城市里工作不可以没有知识。现在看这个问题没有错,但那时拍这种片子就要受批判、被禁映。王蒙的《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刘宾雁的《在桥梁工地上》、海默的《洞箫横吹》,也是说得早了一点的信息。全面进行经济体制的改革,是在1984年党的十二届三中全会以后的事。但是城市经济改革在文学作品里表现得是比较早的,蒋子龙的《乔厂长上任记》、张洁的《沉重的翅膀》、水运宪的《祸起萧墙》,都是城市经济改革的先声。可是,这些作品都招来了非议,作者受到不小的压力。当党中央没有作出这个决定之前,早两年写出了这样的作品,就引起了问题。但是,文学艺术工作者的这种敏感和胆识是最值得珍视和自豪的,感觉快一点,讲得早一点,先向广大人民群众报个信息,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当然,作家、艺术家在探索中也会有失误,但如果不是采取与人为善的方法,以实事求是的态度来疏导和帮助,而是动辄批判,采取堵塞和挑剔的态度,那么文艺工作者的积极性必然会受到挫折的。《西游记》中,唐僧带了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去取经,猪八戒品质不太好,沙和尚本事也不大,最能干的是孙悟空。而唐僧对猪八戒、沙和尚不太管,偏偏就管孙悟空。孙悟空当然有时候也不听话,也发脾气,唐僧的办法就是念紧箍咒。我以为,紧箍咒偶尔念一遍也可以,但天天念、时时念,孙悟空的积极性是无论如何也发挥不出来的。孙悟空的积极性不能发挥,唐僧也不可能到西天。
党的十二大报告里明确讲,要彻底清理“文革”及其以前的“左”的思想影响。其中“文革”前“左”的思想,我们这些人都有份。大跃进时,我也“左”过一阵子,过去犯过错误就应当承认,就应当惩前毖后。我们现在应该认真地学习两个三中全会的决定,因为它们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我们要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马克思主义真理,同时马克思主义根据实际情况也要发展。马克思的经典著作写在十九世纪中叶,那时还没有电气化,更没有电子计算机和航天工业。我在第四次全国文代会闭幕时讲到:列宁讲过苏维埃政权加电气化等于共产主义。我想如果列宁还在,一定会讲苏维埃政权加电子计算机了。我们这样年纪的人快要完成历史任务了,从今天要过渡到二十一世纪的人,应当很好地认识中国的实际情况,发展马克思主义,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我们电影工作者、文艺工作者,应当清醒地认识并珍视当前我们党和国家如此之好的形势,清除“左”的影响,真正地解放思想,把学习十二届三中全会决定和我国电影、文艺事业的实际情况结合起来,实现胡耀邦同志“大鼓劲、大团结、大繁荣”的要求,我们的电影和文艺事业肯定会有光明的前途的。
(本文根据作者在“新中国三十五周年电影回顾学术讨论会”上的讲话部分内容整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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