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成熟
刘梦溪
一
你知道什么是成熟吗？
成熟是一种宁静。北方的谷子成熟了，穗低垂着，颈弯曲着，风刮过来，只有叶片嘁嘁嚓嚓，她却不声不响，最多点或探几下头，若有所悟。
这次参加太湖笔会，在滨湖的吴县，看到了桔的成熟。满树满枝，堆满了鲜嫩欲滴的果实。桔们互相簇拥着，彼此叠落着，竞相裸露着。有的一棵偌大的树上，只见金黄色的桔，几乎看不到枝叶。偶有风起，她们则报之以沉默，肃穆，微笑，越发有一种端庄的静态美。风大了，她们仍不为之所动，只悄悄交换几句耳语说：我们成熟了，我们不需要枝叶的遮掩。
桔的声音很轻，只有旁边的太湖听到了，但不知可曾听懂？太湖雾气升腾，是用雾来显示自己的飘逸，还是掩藏自己的高深？
呵，成熟也是真纯、自信、从容。
二
还记得三十五周年国庆盛典的场面吗？我们事业的指导者，何等真纯、宁静、自信、从容！
具有深远历史意义的十二届三中全会的决议，也是静悄悄地通过的。会后没有喧嚣，没有一窝蜂似的表态，只有生命的共振，心灵的微笑。大家扎扎实实地学习着，消化着，改革着，试验着。标语口号满天飞、光举旗子不干事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无锡的堰桥乡，正在稳步走向农村工业化、经济综合化、产品商品化。西方实现工业化，经历了广大农民破产的痛苦过程，我们是进厂不进城，离土不离乡，农民甜蜜愉快地走进工人队伍。什么是带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就是一个表现。堰桥乡的党委书记这样讲着时，充满了自信和真纯，仿佛是在笑指桔子熟了。
呵，难怪国外有人说，中国正进行一场静悄悄的革命……
三
我们的文学事业也成熟了。曲折和坎坷，风雨和迷雾，没有阻滞住文学的脚步。新时期文学逾过了转折期和苦闷期，又在揭开新的一页。
作家们获得了自觉的使命感，不再追求作品发表的一时轰动，而把目光放得更远，宁可蒙受寂寞，也要留真美给人间。作品和人一样，客观价值是不变的，涨落浮动的只是价格。长于写短篇的作家，一个时期潜心构思长篇，他们并不想减弱自己的责任，但不赞成文学事业超负荷运转。生活激励着作家，同时也在改变着文学观念。
实力雄厚的江苏作家群，饱经沧桑，愈见凝重。他们是果实累累的桔树林，不是太湖的雾。陆文夫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但没有声音。高晓声笑了，嘴张得很大，却不急于收拢，仿佛是笑的定格，也没有声音。突然，有声音了，他说：“请你帮我找几本真正有代表性的现代派作品，我翻翻。”
呵，我知道了，这些探求者们又在作新的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