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绘历史大变革的生动画卷——略评几部在首都演出的关于改革题材的话剧 [复制链接]

第7版()
专栏：

描绘历史大变革的生动画卷
——略评几部在首都演出的关于改革题材的话剧
康洪兴
时值隆冬，首都的舞台上却显得春意融融。好几个省、市的话剧团体，纷纷来京献艺，使北京的观众似有目不暇接之感。特别是出现了广东话剧院的《特区人》、山东省话剧团的《命运》、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阵痛的时刻》、广州话剧团的《南方的风》、大庆市话剧团的《黑色的玫瑰》等一批反映当前我国改革生活的较出色的新剧目，使话剧舞台气象一新。
改革，这是新时期社会生活势不可当的大潮。我国的话剧，向来有着敏锐反映时代脉搏的优良传统。但是，在急剧变化的生活面前，它的脚步曾一度落在小说、报告文学、电影、电视等姐妹艺术后面。经历了一个时期的徘徊之后，现在，随着这批反映现实变革生活的剧目的问世，局面已有所改观。话剧正在奋起直追时代的步伐，这不能不令人感到高兴！
从这些为观众赞赏的剧目来看，反映四化建设现实题材的话剧创作，已经开始摆脱只满足于描写改革生活的表面形态，展示改革的发展过程，概念化地图解党的政策等弊端或模式。它们尽可能地透过生活的表层，沉潜到时代大潮的深处，去揭示千百年小生产方式所造成的一整套陈旧的思想意识、道德观念、心理状态、几十年来紧箍着人们头脑的一系列“左”的条条框框，与随着新时代应运而生的新思想、新观念、新事物之间展开的复杂而又尖锐的矛盾斗争。《命运》中的刘虔、门德海与市委书记罗毅山之间，《特区人》中的武鸣等人与以市委工业部副部长为代表的势力之间所进行的较量，正是对当前改革中的矛盾斗争的艺术概括。
《特区人》表现了处于变革中的新的生活、新的人物。它生动地描写了在用人制度、引进外资、管理体制和生活方式等方面出现的新旧观念之间富有时代感的矛盾冲突。这出戏的可贵之处在于描绘了生活所固有的复杂形态，没有将人物简单化。就连武鸣这样一个勇于改革、富有朝气的新型企业家，也难免要在生活进程中接受新观念的挑战，而不断调整自己的思维方式。《命运》在透过生活的表层，揭示当前这场伟大变革的本质方面，比起其他剧目来又深了一步。它力图从时代高度和历史深度的结合上，更准确地认识、把握和更深刻地反映正在进行中的大变革的内在动因。它把纵的生活链条（从反右斗争到当前现实），与横的生活剖面（从农村到城市的社会改革）有机地扭结在一起，从历史与现实的联系中，通过对罗家三姐妹和对刘虔、门德海等人物独特的遭遇的有力刻画，通过对他们的命运与国家、民族的命运不可分割的艺术描绘，动人心魄地揭示了这样一个生活真谛：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我们的社会，要振兴、要发展、要起飞，非走改革之路不可！罗家三姐妹，每一位的经历都联系着一个具体的历史阶段，映照出一个不同的历史时代。大姐、二姐都有着或悲惨、或不幸的生活历程，唯独三姑娘赶上了改革的好年月，新时期的光辉照亮了她美好的前程。不难看出，剧作家、艺术家们没有停留在对个人、家庭乃至一个城市、一个农村的孤立描写，而是从探索人民的命运和社会发展的历史道路这样一个高视角来观察社会前进的历程，表现人民的愿望和历史发展的内在要求，因而较有艺术，有说服力地揭示出了当前这场社会大变革的历史必然性。
写改革题材的剧作，不仅要塑造出各种各样的人物，而且，最重要的是要努力创造出勇于改革、具有新时期新的精神的社会主义新人形象，写出时代赋予他们的各种新的素质。《命运》、《特区人》等剧目，都在这类新人形象的塑造上进行了各种探索。它们在塑造创业者形象方面，一个突出的特点是努力刻画出支配新人行动的新观念、新道德、新的思维方式和新的生活准则。改革就是创新，就是走前人未走过的路，办前人未办过的事。开拓型人才最大的特点是敢于提出新见解、新办法，敢于创造新事物。《命运》一剧虽然不是从正面去写改革，但在塑造开拓者形象方面，也给观众传达了一种新的信息。刘虔和门德海这两个人物的性格都不是单色调的。刘虔是五十年代留苏的港口设计专家，有科学技术专业知识，又有组织指挥才能，并且还精通“要想富靠工副，要小康靠工商”的生财之道，有一股经商者善做生意的机灵劲儿。门德海乍一看是个庄稼汉子大老粗，一个地地道道的憨厚农民。但在开工厂、办企业、聘请技术人才，以及如何赚大钱使全村人富起来等方面，却俨然是一个出色的企业家。这些新型人才的出现，是现实生活造就的新生事物，剧作家用艺术的慧眼发现了他们，这是很难能可贵的。《特区人》中的武鸣这个人物塑造得颇有特色，作为开拓型的企业家形象，可以说是在当前同类题材的剧作中比较成功的一个。作为前所未有的经济特区的开发者，剧作家、艺术家不仅努力表现了这一人物的“开荒牛”精神，更着力去展现他那崭新的精神世界。他那一套选用人才的标准，赏罚分明的奖惩制度，经营管理的方针，对经济效益的重视，乃至对“政治”这一概念的理解，都无不浸润着我们当前社会发展所需要的新思想、新观念。外文翻译罗丹在一张要与外国签订的运货合同上发现了一个纰漏，为国家避免了二十万元的损失，为此武鸣给她以重奖。这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原因是我们历来只奖励那些“苦干型”的人，瞧不起“知识型”的人的贡献。但武鸣敢于打破这种陈腐观念，表现出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胆识。这一细节描写，用的是白描手法，却刻画了这一新人的新的思想素质。
《特区人》、《命运》这两部剧作，还把笔触深入到人物的心底，多侧面地展现他们的内心世界，表现他们精神生活的丰富性、复杂性。这就增强了他们的真实性，使观众感到可信可亲，而且有立体感。两个剧本不约而同地描写了改革闯将在改革过程中复杂的内心矛盾，从心理的角度反映出现实斗争的复杂性、改革的艰巨性。但是，作家的笔并没有停留在这一点上，而是进一步写出主人公们如何战胜这种内心隐忧，顽强地走自己道路的创业精神。这同样是历史的真实，而且是更重要的真实。
从更广的领域，多侧面、多角度、多层次地反映新时期的改革生活，描绘多种多样的人物在改革大潮中展现的多姿多彩的身影，这也是最近出现的这类剧作的一个明显特点。可以看出，改革题材的作品，反映的生活领域正在不断扩大。剧作家们已经把目光投向了城市、农村、工矿、特区；把笔触深入到了开拓者的爱情、家庭、办公场所，深入到了省委、市委一级的领导层……每一位剧作家都从自己投身的、熟悉的生活侧面，去寻找发掘生活本质的独特角度。《黑色的玫瑰》抓住了油田普通工人面对改革大潮所应采取的态度和行动这个角度，反映出新一代大庆工人的精神风貌。《命运》选择了罗家三姐妹不同命运这个独特角度，透视出社会历史的急剧变迁。《特区人》则是撷取特区建设拓荒时期作为展开人物活动的大背景，正面描写创业的艰难、复杂。《阵痛的时刻》又有所不同，一个女厂长渴求得到一批知识型的人才来打开新局面，不料却遭到重重阻挠。作品是从这样一个视角，去表现开拓者的欢乐和痛苦的。在《命运》和《南方的风》中，还尝试着把城市改革与农村改革联结起来，扩大剧作的生活容量。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艺术家们更是大显身手。《黑色的玫瑰》中那个具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的经济考核员黑燕，以及她周围的一群青年工人，都刻画得各具性格。《命运》中的三妹罗兰，《特区人》中的罗丹、肖树刚，都是八十年代“知识型”青年形象。他们都有理想，有朝气，敢说敢为，又具有不同的气质和不同的情致。罗丹和肖树刚都具有开拓型人物的性格特征，即便是武鸣与刘虔，也有所不同。前者身上有一种未来感，后者则更多对历史、人生的深沉思索。《阵痛的时刻》中的哈经理，叫人看了真有别开生面之感。他表面上给人的感觉是只会打哈哈，讲养生之道，没有责任心，也与世无争，但实际上却是个“曲线改革者”。他用心良苦，其所作所为，很耐人寻味。这也是剧作家一个新的艺术发现。总之，这几部剧作表明，从更广的领域，多侧面、多角度，多层次地反映现实，刻画人物，既可以使观众对当前的经济改革有一个综合的、整体的认识，同时可以满足他们多方面的审美要求。
这些剧目也都不同程度地还存在着某些缺陷和不足。其中有一个比较突出的问题是：如何更生动、更深刻、更典型地塑造站在开拓者对立面的各种人物形象。《特区人》中的副总经理赵伟初、办公室主任陈克，都有简单化的痕迹。《南方的风》中的对立面人物，更显得苍白无力。《阵痛的时刻》中主管人事的副局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对、刁难妻子（厂长）文华的改革计划，其动机主要是出于对妻子生活作风的怀疑，这样来组织剧中改革问题上的矛盾冲突，好象把一座大厦建立在沙滩上。改革正在深入，矛盾斗争也会随之深化。对改革不满也好，刁难也好，冷漠也好，都有着复杂的原因。剧作家的职责，是要选择独特的、具有丰富、深刻的社会内涵的矛盾冲突，把矛盾双方都塑造成合情合理的、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只有这样，才能对当前这场伟大变革的本质真实，作出比较深刻的艺术概括，并通过生动感人的艺术形象感染观众，推动改革潮流向前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