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子江之恋 [复制链接]

第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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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子江之恋
李瑛
听歌
长江上新建了多艘高级旅游船，今日江中相逢，船上正播出表现昔日川江船工和纤夫艰苦劳动生活的歌。它是从远古流来的吗，这沉重的喘息，沉重的呼吸，歌撞击胸膛，雷滚下峭壁，难分辨：是呼号，是呻吟，是唏嘘！我闻到了生命和大地的气息，沿川江，无论烈日炎炎或漫空冷雨，想起那串串褴褛匍匐的大群，谁的心能不战栗！江水和这歌的每个音符都含满泥沙，清澈的只有泪珠，只有汗滴。如今，它已属于历史，听，沉郁的旋律里，新谱进声声多么欢快的汽笛！
过兵书宝剑峡多少夜曾梦见英雄的远祖，召唤我秉烛看宝剑兵书。不需问是谁，那是谁，将它们深藏在这万山峡谷。听江风簌簌，似掀动千帙万册，看团团云雾，要拭净剑锋的血污。我相信：书卷的文字并未冷却，宝剑的霜刃仍长啸荒谷。这里，象有无数威武的精魂，日夜凝视着江水东流去。敢问你尊敬的先人，对今日的子孙有何告诫和叮嘱？我知道，两千年遍地兵燹虽早已沉寂，这多风多雨的人间却仍有狼虎。因此，才将它们储进这深山，并让江涛召唤你：警惕，不屈的民族！
峡江情思细雨，峡谷，重峦，激流里飞来只轻盈的小船；它从哪里来，我不知道，只知千山外，云雨如烟。仿佛在哪儿见过，这落叶般划来的小船，是来自江鸥的叫声里，抑是驶自湿润的水墨画的纸面；怎么也想不出，想不出，直到它迷蒙里无声的飘远，才猛然记起—童年，读李白的诗，曾有过云般的梦幻，就是在这茫茫峡江，他邀我进舱，竹席上侃侃相谈；呵，一船诗，一船酒，仰天狂歌里，有诉不尽的忧患；后来，他匆匆去了，再没有回来，象颗星滑落在浩渺的天边，谁知，谁知他那晚泊进了哪片荒滩！千年前的情思，五十年前的梦幻，江鸥万里，荒烟万里，波涛万里，风雨纵横，都寂灭于老死的时间，但他和他的诗却仍然活着，这不，细雨，峡谷，重峦，激流里飞来只轻盈的小船，这就是他，这就是他，从遥远回到了今天；只是惊喜于这个新世界，他如雨的热泪溢出了杯盏……
航标灯我的心中丢失一支歌，却从你的生命里流了出来，呵，航标灯！在江鸟栖息的浅滩上，在帆影和云影隐去的礁丛，在漩涡中，在浪沫飞溅的炸雷中，你找到自己最好的位置，呵，航标灯！是梦里流盼的妻子的眼睛，是柴门外送别的母亲的叮咛；是一条铺满鲜花的路，是一座不能攻克的城，呵，航标灯！仿佛地球已经睡去，只有这大江和你清醒；旅人哟，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看见你迎接黎明，呵，航标灯！夜深了，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在天地间，在苍茫滚滚的大江上，你是唯一跳动的生命。（你不苦吗？不冷吗？你不害怕和寂寞吗？）呵，航标灯！感谢你，今天，把我丢失的歌重新埋进我心中，这一颗颗永远属于—信念、希望、忠贞和爱情的种子，呵，航标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