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池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大地

清华池
〔日籍华人〕孟广学
伊藤是一位勤奋好学的年青人，他虽然已经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但并不以此为满足，而是利用一切机会去中国学习。这几年，他曾三次去北京短期留学，几乎走遍了北京有名的大街，吃遍了名家菜馆，游览了名胜古迹，参观了学校、工厂、人民公社，甚至到普通的市民家里作客，吃过水饺子……同学们喜欢问他关于北京的事，他都对答如流，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北京通”。
一次下课后，七八个同学围着他，只见他指手划脚地在高谈阔论，我好奇地走了过去，他一见我就不说了。“怎么不讲了？”他有点不好意思：“您是北京人，您说吧。”一位同学告诉我，他正在给大家介绍他第一次去理发馆时闹的笑话呢。我对伊藤说：“作为一个外国人，能这样熟悉北京，真可谓‘北京通’了，但你要想成为地地道道的‘北京通’，还得下一番功夫去了解北京，因为你还有许多地方没去过。”我的话音未落，伊藤马上问：“老师，您快说说，等我下次去旅行时好补课。”我想了一下说：“你刚才谈了理发馆，北京的服务行业服务项目极多，例如澡塘子你去过吗？”我这一问，伊藤可傻了眼：“没去过。可我住在饭店和学校时都有浴室，难道普通澡塘还有什么特别的吗？”
几个月以后，他从北京旅行回来。上课前他见到我，头一句话就是：“老师，我去澡塘子了。中国的澡塘和日本的可大不一样呢。”他那抑制不住的兴奋表情使我临时决定，上课先让伊藤给大家介绍这次旅行的感受。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的中国朋友王强带我去了一家著名的澡塘子——清华池，洗了一次澡。清华池坐落在繁华的王府井大街北口，据说这里每天顾客盈门，买卖异常兴隆。我要体验一下普通的市民生活，于是买了两张池塘票，两张理发票，一包茶叶和一盒大前门烟，一共才花了一块多钱。
“奇怪得很，进门以后我没看见浴池，只见一排排整齐的、被隔开的单人床，看去大概有七十至八十张，许多床上躺着已洗完澡的人，有的在睡觉，有的在喝茶，也有人在抽烟聊天。我正纳闷儿，身穿白色上衣的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收了我们的票，为我们安排了床位，床头有一个小衣柜，放衣服和鞋袜等，贵重物品交服务台保管，然后领我们到里边的浴池。中间是热水和温水的大池子，四周都是喷头。我洗了淋浴刚要下池子，小王请来了一位搓澡师傅，年纪大约有四十多岁，穿着短裤，面带笑容地请我躺在一个特别的木板椅上，为我精心擦搓全身。他动作熟练，恰到好处。他不断换毛巾，每换一次时都要做一个漂亮的动作，使毛巾发出‘叭叭’的响声，真有意思，简直象一种民间艺术。我问他在哪学的这种技术，他说是祖传的，并告诉我，他已把自己的经验写成了书。大约搓了二十分钟左右，师傅已满头大汗，我忙向他道谢，可他亲切地说这是他的工作，不要客气。然后，我到池子里一泡，浑身舒服得象散了架似的，真想马上睡一觉才好呢！
“从池子里出来，围上大毛巾，小王带我去理发，原来理发室和浴池通着。我理了发，刮了脸，可是服务员并不给我吹风，我正觉得奇怪，服务员说等我们最后洗完澡再来吹风，我说已经洗完了，小王赶忙说：‘没有。我们还得躺在床上休息休息，喝杯茶，小睡一会儿呢。’我们回到浴室的床上休息，小王看见我的脚底有厚厚的脚垫，便叫服务员请来了修脚医生，医生手提小木箱，里边有小刀，药水和一个小台灯。他叫我坐在椅子上，为我细心修脚。真没想到，我患了几年的脚垫，在中国的澡塘里得到医治。在修脚过程中，服务员还不断送来热毛巾让我擦脸，替我擦身，服务十分周到。
“小王告诉周围人说我是日本人，结果许多人走过来和我握手，有人还请我吸烟，问我在哪儿学的中文，日本有没有这样的澡堂。有位老人问，日本人还用大木盆洗澡吗……我们谈得正热闹，来了一位五十开外、胖胖的中年人，原来他是这里的经理。经理一边和我握手一边说：‘欢迎，欢迎！请您对我们的工作提出宝贵意见。’他还告诉我，这里的脚病治疗室经常接待外国朋友，这两年还培养了女修脚医生。我请经理先生介绍一下北京浴池业的情况。他说：‘浴池业以前也叫澡堂业，最早建立于清朝乾隆初年，由当时一个叫智公老祖的修脚匠创始营业。后人为了纪念这位澡堂业的先师，给他修了个庙，设在地安门附近的一家浴池的后院，并把修脚的工具供在庙前。每年旧历三月，该行业的人都去祭祀。北京最早的浴池建于1923年，叫静玉澡堂。解放时北京约有一百五十家浴池，现在比解放前增加了二倍多……’
“听完介绍以后，我和小王又去池子里泡了一会儿，然后到理发室吹了风，轻松愉快地离开了那里。中国的澡塘真是一个洗澡、理发、治脚病、住宿……具有‘一专多能’的好地方呀！”
伊藤生动的介绍，深深吸引着同学们，不少人异口同声地说：“以后我们去中国旅行时，也真想去体验和了解普通中国人民的生活呀！”
（编者按：作者为日本外务省研修所等几个大学的讲师。此文是她为日本N HK“中国语讲座”课本所写的范文，本报略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