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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室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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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5-02-05
第8版()
专栏:

斗室
石英
他自己也曾拿皮尺量过,这间住室长四米,宽二米稍弱,不足八平米,象一个狭长的过道。斗室,只是一个统称。
每天除了八小时工作他到班上去,其余生命的三分之二基本上都在这里度过。休息,但主要的仍不是休息,还有不息的劳作,譬如说,阅读上班时间看不完的稿子,以及他自己的业余笔耕生涯。
在这里,他每天最珍贵的时间要属早晨。经过几个小时的睡眠,醒来后脑筋最好使,还有在乍醒未醒似梦非梦时产生的“灵感”,也许会稍纵即逝,他还要急着把它捕捉住。因此,他不敢马上去干别的事情,只能披上衣服坐在床上,面前垫一块木板,抓紧时机写它一两千字。然后再洗漱,到阳台上活动一会儿身子,再吃早点。他不知道这种习惯到底好不好,不过是天长日久养成的习惯,要改变恐怕也难。有好心的同志劝他还是利用早晨空气新鲜的时间到大马路上跑跑步,他也觉得有道理,却又舍不了这个最佳状态的用脑时间。矛盾得厉害,怎么办?结果还是坚持己见。所幸直到现在,身体还没出大毛病,没有冠心病,前些时候体检做脑电图,情况还使医生感到惊喜:“倍儿棒!”
也不知秘诀在哪里,是精神状态,还是经常走路之故?是的,他不会骑自行车,每天走的路程,虽未有意识地计算过,但估计决不会少于五公里,而且速度很快,比他年轻的小伙子也赶不上他。
还有一个珍贵的时间,就是中午,不过这不是劳作,而是真正的休息,一个小时,半个小时,一刻钟也好。这段时间加上早晨,他最怕有人敲门。熟悉的同志一般都了解,而外地来的客人、老家来的亲属却不管那一套。敲!而且还是急促的,不开,那怎么行?有人给他出主意说:贴个条儿在门上。那可不成,什么人物,摆这么大的架子!他说啥也不干。
他有时也出去参加一些体面的活动,甚至还主持过会议,讲过话,听者谁也未去想他住在什么地方,但那些印在报刊上和书页上的铅字,却最熟悉他,一个个瞪着黑溜溜的小眼睛瞅着他,就象爱养猫的人心爱的“花狸虎”那么懂事,那么知情。有时也碰到个别来人出乎意外,环视着这间斗屋咂牙花子,甚或发两句感慨。他听着并不那么高兴,觉得别人破坏了他的情绪。
他唯一感到歉疚不安的是:斗屋里通常是凌乱的。除了一张床铺,一张桌子,一个书柜,的确再没有多少空间。食具、炊具、笤帚、簸箕,都安搁在这里;文稿、纸张、常用书报,只能堆在桌上,挤在枕边,瞅着是欠雅观,他也强烈地感到不妥。但一忙起来,便顾此失彼。等忙过一个高潮,稍稍松闲下来,他也会着手整理内务,打扫卫生,还真有那么一番整齐模样,自己瞅着也挺舒服;但下一步又进入大忙高潮,乱劲儿又来了。如此循环往复,几年时间也熬过来了。
好在有兴趣来他这斗室做客的人,大多数不怎么挑剔。对于他说来,晚间虽然也忙,但绝不排斥客人来访,适当愉快地聊聊天,也是一种良好的休息。不过,他倒是和唐代诗人刘禹锡有点相反:刘禹锡的“陋室”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而来他斗室的“鸿儒”并不多,绝大多数却是“白丁”。他们一来,便畅怀谈笑,茶是不可缺的,有时还不妨喝上两杯啤酒。这些极普通的人中,大多数又是当年“文革”浩劫中他被“下放”工厂时的工人朋友,他们都曾深切同情过他。他与他们相处,最深切的感受是最宝贵的真诚;从他们那里,不但得到友情的欢愉,而且汲取了生活的营养。
屈指算来,他在这里已住了三年之久,对斗室已有了较深厚的感情,因为他那上百万字的作品,都是在这里默默地写成的。但也不是那么完全满足,他有时拿着东西,也感到拨拨拉拉,太窄狭,心想,假如再加一倍这么大的使用面积,也许住起来会较为方便些。
这一点,他从来也没向谁提出过,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先自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没有时间去“活动”使之兑现,因为时间就是生命,就是创造,他宁愿把时间最大限度地用在该用的地方。
窗外下雪了,越下越大,透过窗玻璃,映衬得斗室里显得更亮了,空间也好象扩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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