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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黄栌红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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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5-02-07
第8版()
专栏:

太行黄栌红
沈琨
我每次到北京出差,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最大的一桩缺憾是没有去过香山看红叶。
红叶不就是枫叶吗?
一次,一位来自京城的林学家到我们这里考察。当我问起香山红叶,老学者说,构成香山红叶的其实并不是枫叶,而是那种叫作黄栌树的叶子。他还特意让我看了一个资料,上面说:北京香山红叶区的黄栌树,约有九万四千余株……
黄栌树?我惊奇了。哦,在我们太行山里,有多少黄栌树呀!仅就我们家乡的那座并不高大的马脊山,也不止九万四千棵吧!
黄栌树,家乡人叫它“黄栌棒”。多年生落叶灌木,叶卵形。初夏时开花,花不大,也不娇艳。平时看,也不过是那么一蓬茏的山荆罢了。但一到那碧云天、黄花地的晚秋,它却能显出不平凡的品格和风骨。你看,万木萧疏,黄叶飘零,衬映着苍松翠柏的,就是那火红的黄栌叶!它象丹霞染红山崖,似火焰燃遍沟谷,给人以壮美感,给人以生命力。
黄栌树既然为“棒”,即是归入山柴类的。它木心正黄,油质多。人们把黄栌从山上割回来,先趁湿用锤子在青石板上砸开,披散,然后晒干,便是上等的“松明柴”。当手电筒在山里还算个稀罕物时,乡亲们黑夜出门,就点黄栌棒照亮;学生们到邻村的高小去上晚自习,临走时带上几根黄栌棒。
家家都用黄栌棒,上山割棒的任务大都由孩子们承担。春夏季节,山里一色青,黄栌不太容易辨认,只有到了秋后,才是上山割棒的好时节。
那年,我跟秋宝叔第一次上山割棒。我怕认不出来,秋宝叔说:“好认,见红叶子的就是”。
真的,半坡、崖顶、沟沿,红叶点点簇簇,红得鲜亮、耀眼。临到跟前,真叫人舍不得割它。秋宝叔说:“割吧!这棵儿耐实着哩。到明年,春天管保绿,秋后准红!”
没用多大工夫,我就割下了一大捆。看看前边,就快到山脊梁上了。我发现梁上的一片黄栌长得特别高,特别繁盛。当我快步攀上梁去,正要动镰时,只听后面一声断喝:“那里的不准割!”
“这不是黄栌棒吗?”
秋宝叔赶上来:“你也不瞧瞧,这是啥地方?”
我拨开丛栌寻觅,这才发现火红的栌叶中,立着一块二尺多宽三尺多高的碑石。
秋宝叔给我讲起了这块碑石的来历:那是1942年秋天,一股日本鬼子被我八路军追着,一直逃到这一带山里。那天半夜,天黑咕隆咚的,山里枪声响成一片,子弹象火串子飞。打到天明枪声停了,山上已不见一个人影儿。上午时分秋宝叔到邻村干活,翻过山,下了沟,发现草丛里躺着一个八路军战士。他受了重伤,失血过多,已经不能说话了,嘴里还留着一口悠气。秋宝叔赶忙把他救起,背着往村里返。谁知刚上马脊山,那个战士就牺牲了。
“唉,他人还小呢,大不过二十岁。穿的一双新布鞋,底上纳着花,想必是未过门的媳妇做的。他是哪里人氏?不知道。什么名儿?叫不来……”
就在这马脊山上,乡亲们把这位无名战士遗体深深掩埋了,并立了这块无字碑。怕这位小战士一个人躺在这里孤单寂寞,第二年春天,秋宝叔又在坟堆四周移栽下一圈黄栌树。象约好了似的,这里的黄栌从来没有人割过,它年年绿,岁岁红,越长越繁。
忘不了你啊,太行山上的黄栌树!忘不了你啊,黄栌丛中的无字碑!是的,火红的黄栌叶确实是很美的。作为风景观赏,它能令几百里、几千里前往香山的游客如醉如痴,流连忘返。马脊山乃至整个太行山的黄栌,虽然很少有人专程前来一游,它们只是在默默地生,悄悄地长,但依旧似火、似霞、似血,艳丽而且壮美。正如那位无名烈士,至今仍没有移柩于烈士陵园供人拜谒,依然躺在大山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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