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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爸爸对我的培养教育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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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85-02-10
第5版()
专栏:

忆爸爸对我的培养教育
粟戎生
爸爸的名字——粟裕,同我军金戈铁马、波澜壮阔的半个多世纪的战斗历程联在一起。他和许多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一起,留下了不朽的勋业,倾尽了自己毕生的心血。
爸爸离开我们快一周年了。我怀着沉痛的心情来到爸爸当年浴血奋战过的战场之一——孟良崮。他的部分骨灰就埋撒在这里。我伫立在峰峦叠嶂、群山环抱之中,不禁思绪万千。他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我的眼前,他生前的那些嘱托又响在我的耳边。
教我打枪 要我爱枪
1942年,我降生时,爸爸正率领新四军第一师进行艰苦的抗日斗争。我两岁前是在外婆家哺育的,比较娇气。随军以后,爸爸为了培养我的性格,对我要求很严。在浙西天目山地区时,我刚两岁多,爸爸就教我学游泳。后来听妈妈说,当时爸爸把我带到一条小溪边,让我抱着一节竹筒跳水。我不敢下水,爸爸骂我是胆小鬼,接着把我抱起来“啪”地一下扔到水里,因为抱着一节竹筒,也就浮起来了。
五六岁时,他送我一件特殊的礼物——一支没有实战作用的礼品小手枪。他对我说:“好好学,长大就当兵。”
全国解放以后,环境变了,他仍然保持着战士的本色,保持着对枪的珍爱。星期天,我从学校回到家,赶上他有空,就带我们去进行实弹射击。爸爸的枪法很准,常常同我们比赛。有一回,他嫌胸环靶太大,就用一节树枝插在地上,上面顶着半个乒乓球,然后让我和弟弟先打。我和弟弟的射击技术都不差。但在几十米远的地方打这样的“靶子”还是头一回。结果,我们两个都剃了“光头”。爸爸微笑着接过枪,“砰”地一声,顶在树枝上的乒乓球被打碎了。我和弟弟暗自叹服。爸爸对冲锋枪、机枪和步枪不但都会打,而且熟悉性能。爸爸对枪特别爱护。有一次我擦枪时拆卸了瞄准具。他很生气,把我克了一顿。尔后耐心解释说:“随便拆卸瞄准具,会影响射击精度。”
爸爸爱枪,不等于他的思想滞留在“小米加步枪”的阶段。他是具有远见卓识的。1947年1月鲁南战役后,他就协助陈毅司令员组建了一支特种兵纵队。解放舟山群岛,他精心研究和组织了陆、海、空诸兵种协同作战。1979年,他在一次讲话中提到:“就轻武器来说,在人民战争的广阔战场上,特别是在敌后战场和次要战场;在近战、夜战和一定地形条件下作战,仍将发挥重要作用。但是,我认为,在未来反侵略战争的正面战场和主要作战方向上,特别是在进行战役决战和战略决战的时候,就必须以重武器为主。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作为唯物主义者,我们必须看到并且勇于承认这一点。”
教我当兵 要我当个好兵
六十年代初,我高中毕业,考进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步入了军队的大门。爸爸对我说:“现代战争需要现代科学技术,应该下决心掌握一门至几门真本领。”我牢记爸爸的教导,在院校发奋学习,于1966年以较好的成绩完成了学业。
毕业后,组织上没有把我分配到研究机关,而是分到云南某地地对空导弹部队。我当了一年战士,以后又当班长、技师、排长。那四年,跑了上千次战斗警报,住了一千多天帐篷。
爸爸是位老军人,他的一言一行,既风趣,又有着军人特有的气质。他曾严肃而风趣地问我:“艰苦和死,哪个更难受?”“死的过程很短暂,艰苦是要熬很长时间的,要忍耐,当兵要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紧张。”他看到我们稀拉一点儿,就严肃地批评我们:“这样不行!”他说:“在战争环境中,各种条件很艰苦,为了从意志上、性格上、身体上都能适应,平时就要吃苦。”他要求我在部队的东西要少,要符合战备要求,一举一动都要有高度的战斗警惕性。当兵后,有次他看到我们休假期间睡觉时衣服鞋子放置很乱,就严格地批评我:这样不行,所有的东西都应放在固定的地方,随手就能摸到,一有情况就能以最快速度完成准备,就是在放假期间也要这样。
他自己就一直是这样做的。每晚,先把衣服叠得便于穿着,而后衣服鞋袜都放在固定位置。不仅如此,作为一个老兵,他很注意自己的军人姿态,按照军人着装规定,总是把衬衣、毛衣扎在腰里。
有了爸爸的榜样,我努力按战斗员的要求来约束自己。习惯后,再苦再紧张我也不觉得反感、枯燥、乏味。后来,我向他汇报了这四年的体会,他很满意地说:“当兵嘛,就需要这样的艰苦锻炼。”
教我带兵 要我带好兵
1969年秋,我所在的地空导弹部队,移防到内地,任务变了,训练和生活条件也明显好转。不久,我被调到了北方一个陆军部队。
从南陲到北疆,各方面的条件更加艰苦,环境更加恶劣。但爸爸那深沉、激昂的诗句仿佛响在我的耳边:“半世生涯戎马间,征骑倥偬未下鞍。爆炸轰鸣如击鼓,枪弹呼啸若琴弹。”这铿锵的诗句,鼓励我满怀豪情地走上了新的岗位,担任副连长,以后又担任连长职务。
作为一个基层指挥员,如何带好兵?这是一门十分重要的军事科学和管理科学。开始,我缺乏这方面的经验。爸爸针对我的弱点,就如何带好兵的问题跟我讲得较多。他教育我要熟悉战士,和他们交知心朋友,让他们既尊重你,又喜欢你。要关心战士,只有完全信任他们,他们才能完全信任你。做到这一点,最重要的是身先士卒,要求战士做到的,自己必须首先做好。这样,哪怕在最危险的时刻,战士们也会坚信你,和你一道杀开出路。
爸爸说,打仗就是要死人。我们的战士把自己的生命贡献给了祖国,作为指挥员就要特别爱惜战士的生命。在作战的重要时刻,为了夺取胜利,我们是不怕牺牲,不惜牺牲的。但不应该的牺牲,那怕是一个人,也要避免。爸爸的这番话,使我很受教育。
我们连开进山沟里,连续打了三年坑道。作业的地段,石质不好,经常发生塌方。六米高的坑道有一次塌方九米多高。我时刻记着,爸爸反复告诫我要特别爱惜战士的生命的话。施工总是有危险的,我身为一连之长理应身先士卒。所以在排险中,我总是把危险留给自己,把安全留给战士。记得我有三次险些丧命,我暗暗庆幸没有砸了战士,否则我怎么向战士的家长交待,又有何脸面去见爸爸。我带领全连施工三年,虽然多次发生塌方事故,但全连未发生过一次伤残和亡人事故。因此,我也赢得了战士的信任。
教我研究未来战争 要我做个合格指挥员
根据工作的需要,也随着军龄的增长和经验的积累,我逐步走上了团和师的领导岗位。这时,同爸爸谈话的内容也有了“升级”,他对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他鼓励我从实际情况出发,以发展的观点,努力学习人民战争的战略战术。他说:“你要特别注意学习军事辩证法。有些战例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具体经验将失去参考价值,但是战争舞台上所表现的军事辩证法思想,却会长期放出光彩。”有一次他问我,如果你带一个部队在某地,敌人来了,你应该考虑什么问题?我按一般军事常识,从敌情、我情和地形几个方面作了回答。他说:“还有很重要的一条你没有讲到,就是民情。战场上没有这一条,仗是打不好的。”
有几年,我在一个摩托化部队工作。他不止一次地说:干部应多掌握一些现代科学技术。摩托化部队的干部一定要学会开汽车。他还讲到,对这个问题,眼光应放远一些,应从部队建设和作战需要出发。他要求我结合训练,研究一下摩托化部队多路开进,行军中对空防御和后勤油料保障问题。
他十分关心打坦克问题。一次,他看到一张有几个战士拿着各种爆破器材围着打一辆坦克的画,就说:“这个打法不行。”我说这是宣传,是渲染气氛。他激动地说,宣传怎么可以脱离实际。这不行,这给人家一个印象:打坦克就是挺着胸抱着炸药包,一群人往上冲,这要吃亏的。他多次向我详细询问部队装备的各种反坦克武器的性能,训练时敌坦克和我军反坦克武器的数量对比,打坦克的战术手段,实兵演习暴露出来的不足等问题。他对我讲了两句话:“打坦克一是要有好的武器装备;二是要讲究战术技术。”
他注意接受新事物,研究新问题。即使对我,凡是他不了解的东西,也总是让我讲解。一些重要问题,他让我从实战和部队训练的角度提出看法,有的他还结合自己的思考,向中央军委作了汇报。这本身对我也是个教育。
1983年5月,我的职务有所变动,我去医院向他辞行,爸爸的病情更重了,说话已很吃力,不能同过去一样对我作更多的嘱咐了。他只是说:“师这一级很重要,连、团、师的锻炼,对军队干部极为重要!”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强烈地感受到老军人身上那种在曲折经历中不断升华的高度战争责任感。他不仅关心我个人的成长,更是关注着如何使新的一代军人能在和平时期和未来战争中继承发扬我军光荣传统,赢得现代条件下人民战争的胜利。当我能在部队中做一点工作,并担负着一定的责任的时候,我更加感激爸爸的培养教育,更加怀念我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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